待众人散去,伊风始终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紫藤的手在伊风眼前晃了数次,“呆子,高兴过头了,回头记得请我吃饭哦。”
伊风的眼眶莫名地湿润,把紫藤吓了一跳,“火鸡大人,别哭啊,都一季之主了还哭鼻子你丢不丢人。”被他这么一说,伊风的眼泪更是不可抑制地往下淌,弄得紫藤束手无策,只得感叹“女人的泪腺一旦崩塌就是黄河决堤火星撞地球。”
“我想回家。”伊风哽咽道,“想回家,真的很想回家,浮云村,哥哥,李婶、葵花田、小蜜蜂,我想他们了。”
“你要回家随时都可以回去啊,只是求你不要再哭了,别人看到会以为我欺负你。”紫藤心里暗暗叫苦,别说欺负她,就是敢碰她一下,他哥哥也会从骨灰盒里跳出来跟他没完。
“伊风。”德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伊风只觉得身体在颤抖,“求你放过我吧。”
“你不放过自己,要我如何放过你?”
“德奈陛下,不对,应该说是夜神陛下,当小三很好玩是吧,乘人之危很爽是吧?嫂子不过是向我诉诉苦而已,你瞎凑什么热闹,去去去,别以为升官了我就怕你。”紫藤从德奈手中拉过伊风,看着他对伊风道:“嫂子,我们走。”嫂子二字还特意加重了。
人逃不过的不是宿命,而是时刻在黑暗中凝视你的豺狼,他的算计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如果说人的一生注定要有几个克星,那么德奈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
浮世殿,这座接待了三位花王的圣殿在春意的簇拥下显出勃勃生机。墙上的油画还是旧时的,用古旧的金边框架裱起来排成长而蜿蜒的一列。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如今,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一想到要在这个充满甜蜜回忆的地方生活下去,心里就感到难受。德奈分明是在挑战她的心理极限。
伊风坐在窗口静静地欣赏落日,浮世殿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随地欣赏到花界最美的自然景观。海平面上只剩下半个通红的火球,云霞燃烧在天际尽头。有一种休息叫做放空,面对如此美丽的自然景观,伊风的眼睛却是空的。
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因为宫殿太空旷的缘故显得格外清晰,声声入耳,她却懒得回头。
“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是这副表情,真的有这么难以接受吗?”。毫无温度的声音,因为一声叹息显得似乎有些无奈。
“劳烦夜神陛下牵挂。”伊风不冷不热地说着,姿势未变。
德奈伸手掰过她的脸颊,让她面对着自己,“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你会输的一无所有。”
“呵,夜神陛下抬举了,伊风哪有这个胆量挑战夜神的耐性,但是有件事伊风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事?”
伊风道:“我一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夜神陛下何必煞费苦心地戏弄我?”
“煞费苦心?”德奈唇角一扬,“难得你也知道我煞费苦心。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总感觉你是我宿命中的那个人。”
“宿命?哈哈哈哈”伊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夜神陛下竟然相信宿命,我以为这种东西只有未成年的小孩才会相信,哈哈哈哈哈……”伊风笑得肩膀颤抖,笑到后来眼泪也出来了,“德奈陛下不去演戏着实可惜了。”
“现在不相信没有关系,我会让你慢慢相信的。”
德奈抬手轻轻一抚,空气中顿时出现数根柔韧的琴丝,绝世之音从指尖缓缓流出,他闭上眼睛,神情专注宁静,仿佛海洋中遨游的鲸。
伊风上任的消息很快在花界传来,几乎比德奈打了圣战还要劲爆,于此同时,关于伊风的八卦也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关于伊风的八卦总结起来就是以下几个嚼头:魔王陛下曾经的恋人、天堂鸟陛下的爱妻、与前两者之间纠结的三角关系、德奈陛下苦苦追求的对象、与前任花神相貌神似。
所有人都想见见这位神通广大的花王,各大媒体用尽一切办法想从伊风口中知道点八卦,然后爆个头条什么的。结果都无功而返,原因是夜神陛下保护得太好。娱记也要混口饭吃。于是就出现了“夜神追求未果采取囚困策略”“春季花王倾城绝色融化万年冰山”“兄嫂出轨蜂王无所表示”等等头条。
遐迩早已把颜遐的雕像换掉,正愁没人填补。自从颜遐入了魔道,遐迩的名声一落千丈,持续几千年招不到好的生源。这回总算逮到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以利用她好好宣传一番。
不过说实在的,遐迩在伊风心目中确实是分量,虽然只在哪里待过一学期,但是那段时间给伊风带来的冲击巨大,说是人生的转折点一点也不过分。她可以讨厌颜遐,讨厌德奈,讨厌浮世殿、讨厌圣兰都,却唯独不会讨厌遐迩。
“琴声很好听,可惜我不懂音律,你对我弹不过是对牛弹琴。”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大海,天边只剩一片烧的红火的云。
琴音戛然而止,德奈轻笑,“你能静下心来听那么久,说明还不是很差。”
“呵。”伊风起身把窗户关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精致的酒杯,是上次和毁宇他们一起出演《茉莉》赢回的一套酒器,伊风以前从来不沾酒,但现在偶尔伤感也会小酌一杯。
伊风把酒杯举到德奈面前,“陛下觉得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自然是美酒。”德奈不假思索地道。
伊风没有作答,直接把酒杯递给德奈,德奈看着伊风把杯中的酒饮下。
苦苦的,咸咸的,像眼泪。
“酒美味吗?”。伊风问道。
德奈抿了抿唇道:“很符合你的口味。”
伊风道:“陛下何必勉强自己,不是所有的美酒都盛在精美的容器里,同样,不是所有精美的容器都盛着美酒。”
德奈微微倾身,托起伊风的下颔,“当然,所以我看到的不只是精美的容器,也看到了容器里的美酒,才会……一饮而尽。”
没有给伊风反抗的机会,直接钳制住她身体,苦涩的酒味顺着舌尖传到伊风口中,“唔……放……”
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德奈的舌很快退了出来,却因攻势的猛烈让伊风粗喘不已。
何必生气,不过是一个任他摆布的木偶而已。
伊风自嘲地想着,“何必停下来,你不是很想要么,也许尝过之后你就没有新鲜感了,就不会再花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了,那样不更好?”
德奈笑了笑没有说话。
伊风半敞着衣衫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和笑声一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勾引失败。难道他对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兴趣?
可是前几次分明欲对自己图谋不轨,没有尝试过自然很想得到,可是今天他却连服从的机会也不给她,难不成真对自己厌倦了?
那不更好。
伊风理了理衣衫,颓然倚靠在沙发上盯着墙壁上的油画发呆,没有人格的傀儡,不过如此。
“姐姐……姐姐……”
是谁在叫自己?这声音如此熟悉,伊风微微睁开眼倦态地看着眼前的人,“毁宇?”
“姐姐,你还好吧?”毁宇心痛地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傻孩子,为什么要道歉?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吗?”。偌大的圣兰都,也只有眼前这个男孩能够说说话。他明亮的眼睛,阳光般的笑容,总都能激起他对生活的希望。
毁宇是个有梦想的孩子,他执著而努力,自信而上进,他说他不想变成像哥哥那样,被权力和所束缚,他要追求自己的梦,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姐姐,你一定不想被束缚吧?”
“想又能怎样,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已的,你现在也许不明白,但以后就知道了。”伊风轻轻抽出手却被他快速握住,“不,我不想看到姐姐过的不快乐,我们离开吧,去没有哥哥的地方。”
也许是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听到这样的话从毁宇口中说出竟然没有感到诧异。
伊风笑道:“你跟你哥哥玩躲猫猫呢。”
“不,我是认真的。”少年的脸上泛着执著的光,“姐姐,我们走吧。”
“如果被你哥哥找到了呢?你想上头条?”这是必然的事,“夜神之弟携花王私逃,确实是劲爆的新闻。”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少年有几个是不冲动、不按照自己意志特立独行的?
“就算拼一次也好,总比认命好。人如果没有梦想和信念,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梦想?信念?伊风突然笑出了声,这些东西早已被时光磨光,那些大胆的、冒险的梦永远只能留在青涩的年华里。
“毁宇,答应姐姐,永远不要做违背你哥意愿的事。”伊风抬手抚模着毁宇年轻的脸颊,恍惚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