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叶慕愤怒不解的声音。
“没有为什么?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我缘尽于此。”子遥一如既往地蛮不讲理。
叶慕拉住子遥的胳膊,眼中满是忐忑地问:“你喜欢上他了吗?”不跳字。
子遥被这突然的举动摇地晃动着身子,定神望向他,却目光凌乱,许久,有些慌张地推月兑道:“谁呀?什么喜欢?你你不要侮辱了我的清白!”
此话一出,叶慕拉着她的手就滑落了下去,却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子遥惊吓地望向四周,赶紧捂上他的嘴道:“你疯了吗?你想人尽皆知吗?要是让萧家的人知道你我深夜在此私会,我脸面何存?母亲会打死我的。”
“如果今日换做是他,你就不会这么害怕被人知道了。”叶慕望向她,表情淡然,满月复心事,又似讽非讽道:“甚至巴不得人人见到你倚在他的怀抱里,以昭示你的资本。”
子遥怒得面红耳赤,却心虚地垂下眼帘,她压住起伏的气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停留这儿听你的羞辱!”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叶慕的声音有些嘶哑:“不明白是吗?我说给你听。”
子遥刚迈出两步,就被他这冷如寒井的声音绊住了脚步,只呆呆地立在那里,不向前,也不去望他。
“我让你想明白!昨晚你和他在曲水亭,你送他荷包,低眉顺眼,满目含情,那分明和当年你追求我时一模一样,他是个风流公子,几句暖话一说,你便倒在了他的臂弯,你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吗?”不跳字。叶慕的声音因为骤然地提高让子遥不免一震,她沉默了。
叶慕极目远方:“或许是上苍的眷顾,看我如此痴迷红尘,便将真正的现实摆在我面前,既然木已成舟,我也只能独自离去了。”
萧子遥依旧没有说话,只独自垂首,兰指不停地拧着被风吹得服服帖帖的绣花腰丝带。
亭中的一瞥一驻,夕颜都瞧得清清楚楚,她还真是没有想到叶慕口口声声说的一生挚爱,竟是子遥。而且似乎叶慕本是清心寡欲之人,却抵挡不住萧子遥追求,跌在了爱情的迷雾里,才会有当初的曲江亭典故之说。然而他或许并没想到,如今的子遥会三心二意,所以本对爱情充满幻想与期盼的他,遭到这般背弃,定是痛彻心扉。
一阵沉静后,叶慕的声音显然柔了下来,极力的抑制住内心的汹涌,他有些哽咽道:“遥儿!我知道你一直嫌弃我是个穷书生,你母亲更是不会接纳我。从没有人知道你我之事,我们也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祝福与支持,但我一直都有着这样的信念:一朝我金榜题名,定要风风光光地将你娶进家门去。我在努力,在进步,认为即使所有的人都反对我们,至少你不会离我而去。可为什么?你说变就变了呢!”
夕颜绝不会想到在荣胤院豪迈不羁的叶先生,也会如此狼狈地流下眼泪。看来真是应了一句古话: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萧子遥不禁眼睛一暖,抽泣了起来,叶慕怔怔的望着她,似有上前安慰之意,却见她的肩膀停止抖动,扬起脸来,用手狠狠地擦了一下模糊的泪眼,喊道:“怎么又问为什么?是!我承认!我爱上了裴申哥哥,他的风流他的多情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在第一次与他相遇,他抱着我的腰救我上岸时,我就已经深深跌在了他深海般的眼眸中。他比你温柔,比你会体贴人,给我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而你呢?一个文弱书生,拿什么来保护我,你的学问?还是你的命?”稍稍一顿,继续毅然决然道:“你整日只知道什么这诗那赋的,根本就不懂我的心,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要什么!”
轻咬了咬嘴唇,子遥终于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更何况!他家境富有,母亲是绝不会反对的,我也不用像以前和你那样躲躲藏藏。你还是继续做你的教书先生吧!我们俩就当作从未有过交集好了。”
“从从未有过交集!”叶慕见子遥如此痛心的哭诉,本欲上前安慰,却不想子遥突如其来的几句有如毒针的话,刺的他无暇迎接,本已心知肚明的他,在听到心爱的女子如此赤果的说出实话后,倍觉凄凉,于是向后一个趔趄,摇摇晃晃地离开,他已然心灰意冷,也觉得没有再挣扎驳斥的必要,毕竟心丢了,是很难再拾回。
子遥看着他孤独远去的身影,有一丝的犹豫,低头悔恨方才的言多,却又握了握拳头,下定心思,也转身离开。
两人就这样渐渐消失在深夜的雾气中,各自踏上了两条似乎不再存有交集的道路。
夕颜从树影中走了出来,还是真是难以想象,这刁蛮的子遥小姐,居然会追求过那个不拘一格的狂文人叶慕,追求他的文采也好,追求他的豪迈也罢,或许当初的她对他才是单纯的喜欢。而如今的生活总是会让人不得不变得现实,现实到丢失了自我,以及那唯一对爱的执着与纯真。
夕颜坐在溪边的石凳上,叶慕与子遥之事已经扰乱了她深埋的不安。当初也是因为所谓悬殊的家境,父亲对自己和昭轩的反对不容商量,母亲在家中做不了主,只是整日整日的看着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冷言冷语而抹眼泪。
夕颜与父亲之间关系的恶化恐怕要源于与昭轩的相恋被父亲发现,直接导致的是父亲狠心将弟弟送到边关从军之事。不同于子逸的简单与真情外露,昭轩是个让夕颜模不透的人,两人虽彼此相爱,却少了一份恋人的亲密无间,好像昭轩心中堆积着千万事,无形中也给夕颜一种压抑感,可他从不对夕颜说,总在夕颜一遍遍追问时轻拂着她随风散落的头发,柔声细语道:“傻瓜!什么事都有我在,你只要记住,我尹昭轩一颗心,只为你乔夕颜所倾就够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你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夕颜拿出昭轩给她的玉,这玉她一直随身携着,本打算遇着他就还回去,却不想如今的昭轩竟连瞧都不瞧她一眼,心高的夕颜是万万不会卑微地去找他,因为对于分手的两人来说,没有谁对谁错,有的只是仅剩的尊严。
“谁?”一瞬的寂静,夕颜仿佛感觉到身后草丛中的动静,警惕地猛然扭头呵斥。
却只听见起起伏伏的虫鸣,和经不起露水与清风双双压迫的树干低头的声音。
夕颜稍稍回顾,盯着那草丛,方才定没有听错,明明是有人行走,衣服与草丛发出的摩擦声。
站起身来,她放胆向草丛走去,却听见落葵在身后唤道:“姐姐定是听错了!这深更半夜,吕少爷与雷、厉、风、行也都离开好久了,怎么会有人随着我们?
夕颜只一心想探个究竟,她心中有着一个顾念,萧家的复杂已然无从下手,毫无思绪,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对方暴露的痕迹。
“一日没见了,我们赶紧回去看看大少爷才是。”落葵见唤她不住,有些焦急道。
夕颜猛然想起还身陷毒痛卧病在床的子逸,回头看向落葵,她竟在拼命的向自己眨眼睛,一番短暂的挣扎思索,夕颜决定放弃继续的试探,回到落葵身边,两人一前一后的奔向不远处的牡丹园,却忍不住回头望去,那草丛寂静如常。
刚踏入牡丹园,夕颜便环顾四周,见无人,低声问向身旁的落葵:“妹妹为何”
夕颜还没说完,落葵便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低声制止:“姐姐!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夕颜不解的回望她。
“敌暗我明,敌不动我便不动,贸然揭穿恐怕只会徒增危险。你装糊涂,他或许当你真糊涂,如今时机不到,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落葵解释道。
夕颜点点头,暗暗佩服落葵的冷静。却也不免开始猜测萧府里仍旧潜藏着侧目之人,方才在草丛中监视自己的人是谁?她是跟踪自己一路到城南走了个来回,还是在自己一到萧府就尾随身后?还有刚才那些杀手,到底是冲萧家而来,还是朝父亲而去?他们是乌拉特部族的进一步行动,还是两位王爷的搅乱棋路之举?
还有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到底是谁?黑衣头子见到他手上的青龙剑后又为何如此惊慌?夕颜顿时再次陷入了谜团中,她轻揉了揉额的两侧,难道真的要像萧老爷子说的那样,被动地伺机等待吗?
回到满是药气的卧房,子逸已经睡了,花蝶依旧在扇着炉子,连声哈欠,夕颜见此,轻声说道:“花蝶!多往炉子里焚些药渣就好,不用这样时时守着,快回去歇着吧,夜都深了。”
“哎!”花蝶揉了揉眼睛应和道,站起身来伸展一番,便拉开门离去了。
夕颜绕过屏风,走到子逸近前,望着他本来清秀的面庞竟渗出点点汗粒,许是因胃中灼烧疼痛才紧锁着眉头,夕颜不禁更是心焦难耐,倘若那八角金蒂莲拿了回来,子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煎熬,她默默做念:希望自己这步没有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