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文秀给文芷送过梨膏糖之后,文芷总算是摆月兑了每日一补的“药香苦海”。只不过这次到不是因为文过了她那三分钟的热度,而是作为文芷主治大夫的沈老头亲口出言阻止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他只是告诉文秀调养身体这种事是急不来的。药膳再好那也是动了药的,这进补若是过了,那就不是“补身”而是要命了。于是在沈老头的建言下,这药膳补汤文芷从每日必进一盅改为了七日一盅。而每次进补的药膳补汤的食方,也由文秀的手里转交到了文芷的女乃娘芹娘手上。
放下了这件挂心差事的文秀,顿时便轻闲了下来一时间让她感觉有些不大习惯。初时她还会每天都去文芷所在的蓝星院看看她的情况,但后来遇到一件事之后她就进得少了。
从沈老头宣布文芷的病痊愈之后,那位放下了心来的芹娘便开始每日督促文芷开始了她的功课。用芹娘的话说,虽然在别院这边没有当家的长辈在,但她家小姐亦不可放松功课。在这种无人督促的情况下,甚至还要比以前更加倍努力才是。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远在路原本府的老夫人,以及在沂州的老爷、夫人之所望。
文秀还记得芹娘在以这些话劝慰文芷的时候,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似乎是生怕她家的小姐被自己这个不求上进的堂姐给拐带坏了,这让她心里很是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想想所谓人各有志,更何况她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在这个世界她这样的说法对于她们这样人家出身的女孩儿来说才是真正的正途。
就像是《红楼梦》里的薜宝钗和史湘云规劝贾宝玉一样向学一样,虽然他们都不喜欢但社会形势就是那样。如果不能顺应形势,便是属异端。而自己这样的生活看在芹娘她们眼里,应该也是属于异端的行为。自己目前的生活看在她眼里,可能被认定为是被“发配”到此之后就自暴自弃了。她不愿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也变得如自己这般的不争气,也是情有可缘的。有了这样的想法,文秀自然也不会就此想要为难于她,更不阻止她未来的希望、堂妹文芷去追求上进。
在她这番义正言辞之下,才刚刚被文秀补回一点肉儿的文芷也同样干劲十足的拾起了功课,开始了枯燥刻苦的学习。
对于文芷每日的功课内容,文秀虽然减少了去蓝星院的次数,但也是略有耳闻的。听说文芷每日上午要练习琴艺一个时辰,练字画一个时辰,午膳之后再打一个时辰的棋谱,练一个时辰的女红,到了晚上再练一个时辰的仪态和走步。而且据说若是还留在路原或是沂州的话,每日里还得抽出半个时辰来学习管理家务。
听到文芷这每日必做的功课内容,文秀不由的在心中感慨原来做世家名门的千金小姐也同样不容易啊。自己若不是因为机缘巧合的得到了这份人人都不屑的“自由”,只怕是自己也同样要过这种“正常”的生活。真是,从前自己怎么就会认为生在这样的人家就能安安心心的过米虫生活呢?真是无知啊。
本来文芷的一心上进对文秀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才是,毕竟那是她自己也心甘情愿的。但是不知道为何,自从文芷开始上进,文秀就发现自己那三个丫头看向自己的眼神起了些变化。她们眼中那种欲言又止的担心,让文秀总感觉有些别扭。而且在她书房的书桌上、卧房软榻上的小几上,突然总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些早被她不知扔到哪里去了的琴谱和棋谱,甚至连她早早就让收拾到箱子底层的那张蕉叶琴也被不知道她们谁给翻了出来。这样明显的暗示真是有够让她无语的。
文芷的功课提醒了她们,文秀的身份到底是君家的嫡出小姐。作为曾经有过“才女”之名的文秀这三年来对于她的功课确实荒废得过了。自家小姐就是再不受重视,那也是君家嫡出的小姐,将来再是不济也是要嫁入官宦人家做一家主母的人。与为了赚取金银的营生相比,这淑女之道才当是世家名门千金的正道。
芹娘的作为更是点醒了她们,作为自家小姐的贴身侍婢,督促小姐走回正道也是她们的职责所在。若不是这几年来小姐已经在她们中心竖立起了不容质疑的强势形象,若不是小姐早早就表示过对于这些功课的无视态度,她们早就开口直言劝谏了,哪还会采用如此迂回的方式。
对于她们的良苦用心,文秀也并不是不清楚。但是她对这些东西真的兴趣不大,尽管三年前她也曾下过决心要将自己最弱的琴、棋二艺又学起来,但这三年来她却一直被那些旁的事牵扯了太多的精力。以至于除了在书法一道上一直坚持了下来,琴、棋二艺的进修计划依然还只是停留在计划两个字上。
久而久之的,她在这方面的心思也就淡了。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对金钱与美食事业奉上了全部精力的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了。这不能怪她,毕竟分去她精力的事都事关于她未来的生存与“钱途”,与之相较之下这种闺中小技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天,她稍稍翻看了一下不知是她们三个中的哪一个摆在她榻上的一本琴谱看了看。不出一刻的时间之后,她便被这种文字谱给弄得有些头昏眼花了起来。尽管她上辈子也有学过五线谱,看得懂那些蝌蚪符,但却不知道怎么的对这种纯文字的琴谱却愣是没辙。
再加上自从姬祈月他们来到齐家庄之后,关于京城里的一些消息就再那么畅通了。这让对君家形势有些担心的文秀很是有些心烦。
越看越感觉被谱上文字绕得有些发昏的文秀,终于还是将手中线装的琴谱不怎么温柔的给扔回了榻上。人也从榻上起来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已经有些西沉的夕阳后。便走出了屋子。
看到自家小姐从屋里出来似是要朝院子外走去,正坐在回廊之下在一只簸箕里挑着什么东西的春燕忙起身问道:“小姐,你这是要上哪儿?”
“屋子里呆着有些闷,我想要出去走走。”文秀回答之后在看到她手中的簸箕里的东西,又反问了一句:“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春燕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簸箕,然后笑着道:“小姐先前不是说过蓝星院那边的新开的地要用搭温棚子种花么?勇老伯说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就拿来了这些花种让我帮着挑些好的,他好安排着尽快种下去。芹娘对于她们后院里那块开出的空地可是提过好几次了。”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挑吧。”文秀说完点了点头,然后就要继续径直着朝院外走。
“哎,小姐一个人上哪儿去?你等等我啊。”春燕见状忙就要将手里的簸箕给放下,去追文秀。
文秀摇了摇头,脚下半步也没有停的一面走一面道:“你忙你的,不用跟着我。”
“那怎么成!”春燕不赞同的放下簸箕就想要跟上去。
不想文秀却再次开口回绝道:“不用,我就想一个人走走,静一静。不用担心,我就在别院里走走,没有关系的。”
文秀说话的语气里带上了少许的烦躁之意,这让春燕再是不情愿也不好再拂她的意,只得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离开了银月院。
离开银月院后的文秀顺着夕阳的方向漫步走在秋风里,渐渐的在不自不觉间就从侧门走出了别院。心里本还积着不少烦闷情绪的她,在听着林子里归鸟的啼鸣声后心态渐渐的恢复了平和。放空了心情的她什么也没有多想,只是习惯性的就朝着平日里走得最多方向慢慢前进。
不多时,她便走近了从前来得很多,近期却许多未来过的那处溪湾。听着那似是蕴含着无限自然生机的淙淙流水声,她的心情莫名的愉悦了起来。她突然心血来潮的想要掬一把这个季节已经冰冷的溪水来醒醒脑,这个莫名的冲动让她迫不急待的加快了靠近溪湾的脚步。
深秋的夜色总是降临得很快,就在她走到溪湾旁边时,夕阳的暮色已将清澈的溪水染成了淡淡的金色。看着溪水上闪烁着的点点金光,文秀忍不住的低下了身子将手伸到了溪水里。在感受到山涧溪水里的冰寒之意,文秀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子之后脸上终于线漾起了微微的笑意。
“哗——哗——”
突然一声不同于寻常的流水的巨大水花声将她从自己放空的世界里惊醒,她猛然抬起头朝着水花声的来去看去,一向自认为处变不惊的她却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给深深的震撼住了,愣是半晌也没有能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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