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之秀 正文 第九十六节 波起(上)

作者 : 柠檬红茶

那日在溪湾意外遇到姬祈月之后,文秀就再也没有出过别院半步。

这一来是因为那日她擅自离开别院的后遗症。那日待她从溪湾回到后,才发现春燕她们几个丫头为了寻她已经差不多翻遍了整个别院。为此受了一场虚惊的她们商量了一通过后便再也没有放任她独处过,无论她再如何要求她们三人之中至少会留下一个人紧紧陪在她的身边。

这二来也是因为她也实在是不想再与姬祈月发生什么“偶遇”的事件。那日他留下的那些不明不白的话,她至今也没有能想明白其中隐含的用意。他虽然似是在提示自己三年前毁婚之事好像还另有内情,而且雷辰泽与万俟辰宇还很可能“碰巧”也是知情者之一。但对于追索此事的那所谓之“隐情”,她实在是兴趣不大。

她当时会与他主动提及此事,为的只是想要划清两人的界线,而不是发泄被人抛弃的闺怨。对她来说无论是这总爱故弄玄虚的姬七少,还带累了自己不少的雷辰泽、万俟辰宇那对表里不一的月复黑兄弟,都是她不愿意沾上边儿的麻烦人物。

现在那对月复黑哥俩正在京城忙累得月兑不开身,基本上没有工夫来打扰自己。而这目前距离最近的姬祈月,虽然她是认为在那天有了那番对话之后也应该不会再盯着自己。但是这姬祈月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平常人,像他这种完全让人看不透的人她自然也不好以常理而夺之。所以如果真的不想再与他碰面,那么妥当的做法便是安心的留在别院里寸步不出。

毕竟别院不同于外山。虽说别院之外的山面也是属于她君家的私产,但是并没有人在看管。平日里山下齐家庄的佃户农人偶尔也会上来弄点野食山货什么的,君家这边也从未计较过。现在住在齐家庄的姬祈月要上山,她也不好特意让人去阻拦。但是这别院就不同了,就像那时她和姬祈月说的那样,如果没有拜帖名刺她可以完完全全的将之拒于门外。而依他们两人关系,这名刺拜贴他是万万不适合送上来的。

文秀心里尽管对来意不明的姬祈月有些顾忌,可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她还是在别院里稳稳当当的过她从前的一样的日子。每天看看账册,捉模捉模食谱菜单,再隔三岔五的去蓝星院关心关心新搬来的堂妹文芷。

如果真要说什么变化,那就是她终于还是敌不过三个丫头的“热情期盼”,硬着头皮开始正儿八经的练起了琴艺。

练琴之初,她是很担心的。毕竟曾经的“她”的琴技应当是出色的,才女之名有一半是以琴技博得的。就算那个“才女”之名有些水份,那也绝非是她自己这个完完全全的古琴小白能够相提并论的。更何况以君家的家教来看,只怕其中未必掺有多少水份。

所以最初她按着琴谱抚弄她的那把蕉叶琴时,面上虽然不显什么可心里却提心吊胆的。可这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之所以会开始练琴并不止是因为那三个丫头的热情,她还有着其他的顾虑。尽管现在也不是拾起这门“功课”的好时机,但也确实不好再继续拖下去了。只是没想到这应属无奈之举的作为,却让她得到了一个大大的意外惊喜。

除了在最初时刚刚辨认熟悉这七要琴弦的时候还有些磕磕巴巴,她没用多久居然就能弹得很是流利了。对于这个意外的惊喜,文秀也有着自己的认知。她虽是古琴小白,但也不至于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是个绝世天才。这种非人的进步速度就算是天才,那也是不可能有的。她思来想去,能对这种称得上诡异情况的唯一解释,只能是身体记忆。

虽然“她”并没有留下有关于琴技的零星记忆,但是曾经在琴技上面花费了许多功夫的这具身体,却依然还保持着这种习惯的记忆。更直白一点的说法,这种身体记忆也许就是一种后天形成的条件反射。

不过无论这种能力是如何得来的,对文秀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能够流畅抚出一曲琴曲的她,就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对原本还有些抵触的练琴一事变得有些乐不知疲起来。每天除了练练曲谱上的曲子,有时候也偿试着弹弹在另一个世界听过的一些曲目。所以这日子过得到也充实有趣。

这样自然充实的日子时间流逝得也特别的快,就这样不自不觉间又过了一个月。

这日午后,对抚琴热度还没有降下来的文秀,又在她所住的银月院书房内燃起了一炉沉香。然后在仪式性的净手之后,便又开始摆弄起她目前的最爱、那张由上好桐木精制的蕉叶琴。这两日来,她一直都在偿试着想要将前世所知不多的几曲古琴曲中的《梅花三弄》给完整的再现抚弄出来。

不想,门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之后,又传来了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将文秀正高昂着的抚琴兴致给完全的打断了。

“小姐,是永贵带着府里来的一个人。”前去开门的秋月回头看向手指还未离开琴弦的文秀道。

兴致被人这么打断,文秀的心情当然有些不大愉快。但是她心里却也清楚,来人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向她回报,所以也就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回话。”

进门的除了永贵,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衣男子。从青衣男子的装束上可以看出这人是在府里前院当差的随从,而看着他一身的风尘之色也不难猜到他这一路应当是骑快马特地赶过来的。再看到这人一脸严肃的表情,文秀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两人很快正坐在琴桌边的文秀问了安,然后那个名为安仁的随从便恭声向文秀道:“三小姐,成烽少爷会在今天晚些时候到别院来,小的是特地提前来向小姐报讯的。”

听到永贵的话,文秀在琴弦上流连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怎么会突然的就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也怨不得文秀会有此想,她到这别院来“调养”也有三年时间了。这三年来除了来送开支的人以外,那边府里就再也没有来过其他人。就连从前每年还会偶尔携友前来游玩一趟的她的两个兄弟,自她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可君成烽今天突然的就要过来,而且还在来之前还特意使人骑快马来提前报信,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寻常。

听到文秀的问话,安仁也没有多做犹豫就直接到:“是,成烽少爷今天过来正是为了五小姐的事。”

文秀在听到君成烽的来意之后,按在琴弦上的手在微微一颤之后就立刻被收了回去。

“永贵,你去小如那里找小如和润珠,让她们先将手头的事情放下,去将金桂院好好的收拾一下。晚上二哥会住到那里。”文秀先是向一直恭立于一旁的永贵吩咐道,然后才沉声向安仁问道:“是三叔那边的事有了结果,还是三婶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安仁显然没想到文秀的直觉会如此敏锐,一开口便问到了关键。这一次他的回答就没有之前那么爽快了,但在文秀那透着清寒的眼神压力下他也没有犹豫太久:“是两边都出了事!”

安仁的回答让文秀本就有些悬着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都是坏消息?”

“是。”安仁点头答道。

“那情况有多糟?”文秀继续低声追问。

安仁只是低着头,没有回话。

文秀看了他一眼,又再次一字一顿的沉声问道:“我在问你,三叔他们的情况有多糟?”

虽然文秀只是将问题又重述了一遍,声音语调也都没有拔高,但其中的隐含着压力却是倍增。让听着的人都能感觉到她此刻的心情很是不好,最好不要惹到这时的她。

“三老爷的官司上个月就已经结了,三老爷被判了流刑。而三老爷的判决一下,三夫人就……就宿疾发作。没有能挺过去,当日便没了。”在心底已经决意不触怒文秀的安仁,终于还是回答了文秀这个问题。

他心里在不断的告诉自己,成烽少爷来这一趟本就要鼗这件事告知五小姐,到时也必不会瞒三小姐。自己现在提前说出来,少爷知道了也必不会怪罪自己多嘴。三小姐这些年虽然一直都没有再回过府里,但府里的下人中有关她的传闻却不少。特别是三年前她与二夫人的那场交锋,以及后来老爷在提及有关这个女儿时的特别态度,让府里没有人敢轻看这位小姐。

心里因为这个消息而大感震惊的文秀当然不会去注意他,她只是直觉的抓住了在心头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又问道:“这都是上个月的事?那这些消息都是什么时候送到京城的?”

听到文秀的后一个问题,安仁顿时脸色大变。他吞吞吐吐的道:“是,这两桩都是上个月的事。这些消息……消息……是……小的只是在成烽少爷身边当差的了随从,对于这些事也只是听得一点传闻而已。对于具体的内情,小的并不了解。三小姐还是等成烽少爷到了之后,再去问少爷吧!”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推辞之辞,这个叫安仁的随从脑门上已经有些微微见汗了。

果然还有别的事!安仁的反应让文秀立刻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不过在看到这安仁为难成这样之后,从没有勉强下人兴趣的文秀自然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她按现有信息的情况稍做考虑之后,便吩咐秋月除了要寻机偷偷将芹娘给叫过来,再将沈老头也给她请到这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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