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民女见过王爷。”文秀看着朝自己步步走近的钟禛瑶,苦笑着请安道。
虽说大半年的那次相遇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在面对他时文秀却敢忘记前几次的教训。尽管上次自己听他倾诉了不少心底的秘密,但是谁知道这位王爷会不会对此心有芥蒂?
她可没有忘记昨天无意听到的那番争吵,知道眼前这位爷现在的心情应该可以称之为恶劣了。再加上这位王爷的任性也是出了名的,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自己还是小心为妙尽量不要因为小事而触怒他,成为他的出气筒。所以她依足了规矩做全了礼节,半点也敢逾越“君民”之份。
在文秀见礼的时候,钟禛瑶已经走到了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他也没有立刻就表示什么,而是站在原地将低头行礼的文秀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好几遍。
然后才突然轻笑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三姐姐待人越发的有生疏有礼了呢。”
“不敢,以前是民女年幼无知不懂事,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多多见谅。”文秀更加谦恭的低下了头道。
尽管钟禛瑶说这话的态度似是透着几分亲近,但文秀依然还是半点也不敢放松。特别是他那一声“三姐姐”称呼,更是让文秀听得心头一跳。她直觉这人今天的情绪是真的有些不对,心下也就倍加的小心了。
“年幼无知不懂事?”钟禛瑶发出了一声嗤笑,然后语气突然又变得森冷了起来:“这真正是个极好的借口有了这个借口,是不是就能将所有的一切发生过的、经历过的统统都视而不见?”
文秀没有回答,在场的其他人就更加不敢回答了。只是文秀这次不回答到不是被他这
阴晴不定的态度给吓到了,而是因为她感觉他并不指望自己的回答,因为她直觉他说这些话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更像是在对另一个人说,向另一个人追问。而且那“另一个”是谁,她也是心知肚明的。既然她并不是他想要得到答案的人,那么又何必将自己搅进他们之间去呢?所以她只也有无言以对,什么也不说这个选择。
而事情也确实就如文秀所猜想的那样,这种沉默的僵持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钟禛瑶就挥手让文秀等人免礼起身。
“既然遇上了,就陪我走走吧。”就和上次一样,钟禛瑶说完也不等文秀的回答便先一步转身又朝着溪畔走了过去。
尽管心里并不情愿,但被他丢在身后的文秀却还是没得选择的就跟了上去。唉,谁叫形势比人强呢?再说仔细想想这小子爱上了那样一个不该爱的人也确实有些可怜,自己就当是日行一善,再做一次这任性小子的精神垃圾筒好了,横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绝不承认这更多的是因为昨天收下了另一主角姬祈月的东西,而有些心虚气短。
她才刚前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又再次响起了润珠的惊呼声和兵刃的相撞声。文秀一回头,果不其然的看到了这是钟禛瑶的那两个侍卫正在阻润珠和两个护卫继续跟着她。
“你们留在这里。”自知指挥不动钟禛瑶侍卫的文秀只得向自己的人交待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在润珠的担心反对声中加快了追上去的脚步。
文秀追上了钟禛瑶后也没有主动说话,就这么落在他身后两步远的距离跟着他慢慢的走在溪畔的枯草上,任冬季的寒风吹拂在他们身上。尽管文秀穿得半不算单薄,但这对于这冬天溪畔的寒风来说似乎还是有些不够。跟在钟禛瑶身后的文秀伸手揉了揉有些被冻红的脸颊,心里不住为自己这一时的心血来潮懊恼不已。自己这也真是昏了头了,大冬天的哪里不好玩要到这冻死人的水边来。
就在文秀心里不断的为暗叫倒霉时,走在前边的钟禛瑶忽然开口了:“再过不到半个月你就要成亲了,可是万俟辰宇却依然下落不明。虽说他到底是生是死还并未确定,但是从万俟家的那些安排看,他们是没有打算过他会出现。所以无论他是生是死,你这一嫁过去等于是去守寡的,难道你心里就一点也不怨吗?”。
文秀以为他让自己陪他走走是为了听他倾拆他的那些事,却没想到他这一开口却是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尽管这个问题虽然有着太过私人了,文秀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只是这个问题却有些不太好回答,于是她想了想后才反问道:“如果我怨的话,是不是就能改变这将要发生的事实?”
听到文秀的这声反问,钟禛瑶在怔了一下后便露出了一种了然的表情,显然他明白了文秀话里的意思:“确实,无论是你还是本王,都只是这大局棋盘上一颗任人摆步的棋子。我们的想法如何,对于那些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虽然文秀对于自己的未来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悲观,但被人说中了这样不堪的事实多不同样有些心冷。确实,如果但凡可能的话自己也同样不愿有那样的未来。
“其实本王原还以为你会有些不同,但看来是本王想多了。”忽然的钟禛瑶又一边轻轻摇了摇头,一边说了这么一句。
听他这么一说,文秀却只是一笑道:“我就只是个再普通平凡不过的人,哪能有什么不同?”
钟禛瑶听了文秀这样的话,却回过头来盯着文秀似笑非笑的道:“普通平凡的人?三姐姐你这就太过自谦了,能以豆蔻之龄成年操持出那样一份家业的人也能说自己‘只是个再普通平凡不过的人’,那这天下就没有一个普通的愚钝之人了。”
对于钟禛瑶这暗指性极强的话,文秀并不觉得有多惊讶。早在几年前姬祈月买下温泉别院那边山的村庄里的田地时,她就知道他们对自己起了疑心。现在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最近的这一两年来自己的行事也不如当初那么隐秘,被他们这些本就有心的人发现些蛛丝马迹从而被抽丝剥茧的查到自己身上来也再是正常不过。所以实在没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
“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也就不过就是对经营方面的事敏感一些罢了,这并不能证明我是个比旁人要不聪明的人。所以王爷实在是太高看我了。”文秀很是平静的道。
“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人若是太过谦虚便是虚伪了?”钟禛瑶有些不悦的道。
文秀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道:“如果我真有王爷所说的那样聪明,那我也会落得如今的处境了,不是吗?”。
听到话题又转回到了原处,钟禛瑶的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难得。他转过身又继续沉默的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后才又幽幽的道:“昨天你在恩铭寺都听到了吧。”
他这句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听得他身后的文秀一个脚下不稳,差点儿就被一块碎石给绊倒了。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这话所指的意思,她心下虽然极力想要反驳,但她有听到他说这句话时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便知道不容抵赖了。
一向淡定的文秀这时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她的小心肝儿跳得特别的快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从她的胸腔中跳出来。
昨天的事他到底知道多少?是全知道,还是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如果是只知道一部分,那么他知道的又是哪一部分?如果只是“偷听”的那一部分还尚好,反正那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他们所说的那些话也貌似没有太多的不妥。但是如果是后边姬祈月给自己送礼的那部分,就可能会很严重了。特别是想到自己对那块玉的猜测,她很难把握自己会不会成为他被迁怒的对象。
“你知道吗?他成亲的日子跟你的相隔很近,只相差一天。”就在文秀心中惴惴不安的时候,他又继续道。
对于姬祈月与元家那位小姐的婚期文秀当然知道,这桩亲事与自己的那桩正是被京城里各方当作今年年末最大的两出好戏数着日子的等着上演,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相比之下,他们那桩是人人称羡的美好姻缘,而自己的则更像是一场闹剧。
“他会来这里明着是帮我母妃和你那个妹妹劝我回去,但实际上却是在最后警告我不要对那个贱人妄动。”钟禛瑶又用一种极其压抑幽恨的语气道:
“他说我应该长大了,不应该再将幼年时的兄弟亲情误会成那种情感了。他说他从来都只是将我当作亲近的弟弟,对我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感情。他之前之所以一直都没有指明,只不过是希望我能自己认分辨现实,自己从那种毫无理由的错觉中挣月兑出来。可是现在他却不能再这样看着我越陷越深、执迷不悟下去了,所以才会想要再一次的跟我说清楚。”
说着,钟禛瑶又忽然的转回了身子,带着些许疯狂的眼神朝文秀猛的逼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