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辰宇对于小刀的上报并不满意,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昨天说那天那些人差点明明就要得手了,但在最后关头却突然放弃了?”
小刀怔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他的所指,于是点了点头。
从小刀这里得到了肯定回答的万俟辰宇又转而向一旁的江婷云问道:“之前还有听到她说别的什么吗?”。
江婷云想了想,道:“没有,三小姐的呓语一直都很含混不清。”
“把给她看病的大夫是谁告诉我,我让小刀跟我去找他。你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帮着照顾她,如果她还说了什么别的,一定要记住告诉我。”
在得到那个军医的名字后,万俟辰宇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带着小刀离开。他一边走还一边不忘向小刀交待:“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一定要尽快查清楚。立刻就让人去,不,这件事还是得你亲自负责去查清楚。不然……”
而屋内君成烽的脸色也十分的糟糕,他坐在文秀的床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似乎正陷于某种梦魇中惶然不安的文秀,心里却在担心刚才离去的万俟辰宇。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文秀为何会说那些胡话,但他同样也不相信那几个词是毫无意义的。尽管他不知道那次在恩铭寺她是怎么先后遇到姬祈月和钟禛瑶的,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但他们之间确实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特别是他在之后曾有见到过文秀手里确实有一块造型十分特别的玉佩是从前从所未见过的,而且他在无意打听其来处时文秀说得也十分的含混。现在想来,那块玉佩很可能与他们有着某种联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这个妹妹隐瞒自己的东西就实在是太多了。真不知道她这样什么都一个人藏在心底,到底是不信任他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只知道这样的感觉让他十分的不舒服,想来刚才的那个人这种感觉会更甚吧。如果他们因为这几句胡话而起了什么间隙,那就实在太糟糕了。
躺在床上的文秀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次一病给自己徒增了多大的麻烦,此刻的她正陷在刀山血海的梦魇中摆月兑不出来。近来所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结成了一张张阴谋的巨网将她紧紧的缚于其中动弹不得。那天的追杀情节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梦里重演,那日曾被她刻意极力忽略的血尸残肢又大量重现于她的眼前,那兵器互搏的交鸣声、牺牲的护卫们临死前的惨呼声、甚至是那北风穿越山道口所的狂啸作响都在她耳边轰鸣不止。
姬祈月、钟禛瑶、雷辰泽、万俟辰宇……这些人的一张张脸孔也更是在这一片惨景之中时不时的穿插而过。让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被她抓住了,但却又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被一闪而过的毫无获得。她有些明白眼前的一切应该并不是真实的,但却又怎么努力都无法从这梦魇中挣月兑出来。
这些在梦魇中困扰着的文秀的人物除了正在为她的病以及她“无意泄露”出的秘密而担心不止的万俟辰宇之外,另外的几个人这时全都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京城,也同样被问题困扰。
自从朝庭对于君家谋逆叛国一罪的明审定案、屹立于世数百的门阀世家路原君氏家族势力的瓦解倒台,原本因为君家的出事而比往年要格外热闹的京城街道一反之前的繁华热闹意外的变得沉寂冷清了许多。向来人流如织的街道上只为数不多的行人,这次行人不管是的步行的还是乘车坐轿的,共同的特点便是都来去匆匆。
熟人碰面后也只是匆匆点头招呼即过,再也没有人在街道边调侃寒暄。无论是迫于生计的街边小贩们,还是往日宾客临门热闹不断的店市的生意,都相较往日冷清数倍。那些光临的客人们之间即使偶有交谈,声调语气也要比之前压低几分。
有这样的气氛别说与新年的气象不符,就是比起平日最冷清的时候也还要萧索几分,这样诡异的气氛皆是由君家定罪的那日开始的。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种气氛非但没有好转,甚至逐渐由京城向全国四处扩散漫延。
这短短的一两个月的时间内,从君家开始几乎每隔个三五六的便会有榜书谕旨放出,这些榜文旨意上放出的消息全都是抄家灭族的,几乎每一道榜文谕旨都标志着一家或是几家官员势力的覆灭。
这些被以各种各样的刑名被判处砍头、流放、入狱等不同刑罚的官员府吏们,最初还只是限于那些平常与君家或有瓜葛的官员势力,但到了后来涉及牵连的范围却是越来越广、遭受到打击的官吏势力也是扩散到各方。在这次的打击范围之中不但那些影响较小的势力受到了极大的冲出,就是姬氏、元氏、万俟氏这样的在皇朝顶尖的门阀势力所受到的损失也样不小。
尽管现在已是开春季节,但是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都有只能感觉冰冷刺骨的阵阵寒潮。京城里往日最热闹的酒楼天香楼的生意,在这轮政治寒潮里也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现在天香楼的生意甚至可以说冷清得较其它一些小酒楼都尚且不如。而造成这种状态的原因则是曾经是它立足根本的官家背景。当然这种情况也并不是天香楼所独有,在这个有愈演愈烈的政治大清洗之风下,任何有大官家、大势力背景的酒楼ji馆都生意惨淡。
只是这时平日最关注天香楼生意的大东主雷辰泽近来却没有多少心思放在这天香楼上,其原因除了知道只要这轮清洗之风不止这京城内的生意就好不起来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本身就被这股有些失控的清洗风给牵扯进去了太多的精力。
这日,还是在他曾经宴请过文秀兄妹的天香楼后的独立跨院,眼下带着青青难掩的疲惫之色的雷辰泽正拿着一叠厚厚的情报在看。一个相貌平凡得让人过眼即忘的中年男人正恭敬的垂首束立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屋内除了纸页翻动的声之外再安静得再也没有其他一点动静。
雷辰泽终于将手中的情报全都细看过一遍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在轻轻揉了揉眉头又凝视深思了片刻之后,才有平静的向侍立于一旁的中年男人道:“丁叔,依你看这场大清洗还会继续多久?”
被称为丁叔的中年男人脸上没有半分的长辈的作派,答话的态度十分恭敬:“关于这一点,只怕朝中上下都人知道。”
“就连挑起这场风波的人也不知道吗?”。雷辰泽半是疑惑的道。
丁叔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认真的道:“是,到了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些失控了。哪怕是主持这场风波的人,现在只怕也是有心无力无法收场了。想在借着这趟混水模鱼整治对手的人太多了,而且随着被牵连卷入的人越多,这些人留下的利益空白就越大,这些利益越大,自然也就会引得更多的人愿意以身涉险放手一搏的来争一把。这些人的争先恐后的主动加入来推波助澜,就让这趟水越加的混蚀了,也让这场风波越发的难以收拾。偏偏这些人又不能全都一并子收拾了,所以那人现在应该也是无力回天了。”
“说得也是,只怕现在最后悔的也是他。再这样下去极可能就会动摇到皇朝的根本。所以这样看来我们固然在这次的清洗中损失不小,但相较起他来却还是赚了。”说到这里雷辰泽有着疲色的眉眼间也展露了几许兴奋之意:“他挑起这场场风波的目的原本是想借机清洗门一部分阀世家的势力以加强皇权,但现在的结果却是正好相反。这形势的发展对我们到是越来越有利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助之意。”
对雷辰泽的这种说法丁叔颇为赞同:“他这次太过心急了。不过也难怪,他们都等这样的机会已经等了那么久,这次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好机会’又如何能够克制得住?他偿钟氏想真要削灭门阀世家的影响,让皇权真正问鼎天下的心思已经不是第一天了。君家的覆灭让他的信心有些膨胀得太厉害了,要知道天下门阀世家并非家家都像君家那样衰败了。”
“他确实是太过心急了。甚至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完全失算了。”雷辰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轻笑:“他有些忘了他所倚仗的姬氏、宋氏也再是当年清流寒门了,他们如今也同样是门阀世家。已成为了门阀世家的他们支持他也只不过是为了在门阀世家的利益之争中占得更多的好处罢了,哪里会真的想要提升君权削灭门阀世家对皇朝的绝对影响。那不是让他们对付自己吗?已经被养肥了他们现在想要谋求的只怕也是他所最忌惮的东西。”
听到这里,丁叔的脸上也是一幅果是如此的表情:“真要说起来,我们这次虽然损失不小,但收获却要更大。他并不真是个愚不可及的废物,能在皇位上安坐这多年与各方势力周旋这么长的时间,他确实有几分真才实料。
这次会犯错应该也只是一时脑热,以他的精明现在未必没有看自己背后的姬氏、宋氏之流的野心。尽管这还不至于让他们之间的合作联盟关系完全破裂,但有了猜忌之心后他们之间的合作就会再像从前那样顺利无间了。可以说这一点才是我们在这场大洗清中最大的收获。”
雷辰泽接连点头不止,但忽然的他又有些担心的道:“说到我们这次的损失,安抚的事做得怎么样了?如果这点没做好,麻烦可是不会小。”
“说到这善后的安抚,老奴也同样有些担心。”说到这个工作,丁叔也一样有些不太放心:“虽然现在看来都被安抚的安抚、压制的压制下了,但这都只是暂时的并非长久之计。现在人人自危的惶恐难安,这股大清洗之风若是再持续一段一时间,只怕就会压不住了。别的到还罢了,就怕到时侯很可能会坏了老爷的大事。”
雷辰泽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这种书面这却并非是他所能够左右得了的。于是他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我们安抚不住其他人也同样安抚不住,若真是闹腾起来想必除了那些个胆儿肥得没边想要混水模鱼小鱼小虾,谁也不会真愿意看到。大家现在应该都有了停手的意思,大概只是差个妥协和解的契机或是先开口叫停的人。现在就只看谁看熬不住,愿意做最先妥协的那一方了。就像丁叔你说的那样,如果真的会影响到族中的大事,就是一向强硬如父亲也会可能会开口做先妥协的那个人也不奇怪。”
“如果老爷真那样做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就算是如此,只要能够大事得成,到时那些赔出去的利益迟早也会让他们吞出来的。”丁叔到是不以为意。
没有再继续那个无力的话题,雷辰泽又翻了翻手中那叠不薄的情报,对着的其中的一页问道:“对了,听说辰宇让小刀和婷云亲自护送着君三小姐去了顺天?这件事父亲也知道?”
“是,老爷是知道的,也同意了。听说这是少主亲自交待的任务,因为延途中并没有动用到其他的力量,所以老爷并没有反对。”丁叔答道。
“这就已经太过足够了,”雷辰泽挑眉道:“云婷就不说了,这时京城的时局太乱越这个时候让她从京城这个大局中月兑身也未偿不可,但是小刀可是从小就没有离过他太远的。他现在在南疆也不是稳如磐石,在这种时候还将小刀派离他这么远来做这件事就有些太过了。”
丁叔想了想,才道:“可是君三小姐的价值也确实很重要,老爷也十分重视她。”
“我当然知道她的价值,也并不反对父亲对她的重视。”雷辰泽这一句话说完后不出预料的在丁叔脸上看到了几分疑惑的表情,好像是在疑惑他的矛盾之外。
于是他便尝试着解释道:“我所担心的是五弟在她身上放的心思太过了。如果我们只是一般人家,或者说将来没有其他变化,他这种钟情并无坏处。但现在我们的所谋划的事将注定了会有不一样的将来。
若是事败,当然是万事皆休,可将来若是大事得成,那五弟将是接替父亲坐上那个位置不二人选。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便注定只能博爱不能专情,更何况所钟情的还是最为精明的君家女儿。
几百年前的君语棠就是前车可鉴,那位‘大昊圣母’太后虽然造就了一代皇朝的鼎盛,但也样是她埋下了门阀世家凌逾皇权的隐患。我万俟氏如能问鼎天下,便要打破这个怪局,绝对不能让近两代皇朝的历史重演。”
不想他这话说完,丁叔看着他的眼睛里更是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让他不得不又补充道:“丁叔你可能认为我将看得太高了,但请相信我,以我对她才能的那些了解来说这绝对不是高估。就连父亲应该也同样没有小看她,很可能就是出于同样的考虑这次才会同意将君家一撸到底。不然牺牲君家得到的利益并不比与君元仪合作来多多少。”
“既然如此,那老爷为又安排了洛河那个局?”尽管已经相信了这种说法,但丁叔还是有不解的地方。
“正是因为这样父亲才会设那个局,救下君元仪的那条命。”雷辰泽很是向往的道:“父亲此举可是一举多得,救下了君元仪的命不但能得到君家父女的感激,还能留下压制她的手段,甚至还能以后将那些之前君家残余下来力量收拢到他的手里。让君家真正的化入我们之中,所以父亲这是走了步绝妙的好棋。”
“既然老爷有数,那大公子也莫需太过担心了。”丁叔宽慰道。
“也是,父亲向来算无遗策,也许我确实是担心太过了吧。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段姻本是我一力促成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就是我的过错了。”雷辰泽苦笑道。
就在雷辰泽的与丁叔的说文秀的时候,在京城的皇宫中一处华丽宏伟的大殿外正在上演着另幕意外偶遇。
刚刚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给华荣殿内的德妃娘娘请过的安的姬祈月,在步出大殿的殿门时正巧就看到穿着一身月白金绣袍服的钟禛瑶正步上殿前的台阶,向这华荣殿而来。
“禛……臣下(妾身)见过王爷。”姬祈月带着妻子快步上前向钟禛瑶揖礼招呼道。
“起来吧。”姬祈月行礼弯腰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钟禛瑶清亮的声音自头上响起。
对于钟禛瑶这明显的冷淡的反应,姬祈月也没有生气依然还是好脾气的对他微笑道:“王爷这也是特地过来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吧?”
“是母妃有事召见。”钟禛瑶嘴里不咸不濙的应着,眼睛却一直都在斜睥着姬祈月身后的新婚妻子元氏没有离开。
元氏被钟禛瑶这样很有压力的眼神压得半天也没敢抬头,算得上秀丽的小脸上更是染上了一片红霞,就连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就向身旁的夫君靠去。只是她的心里却很是为这位皇子郡王对自己古怪态度感到奇怪。
她虽进京的时间不长,但对这位尊贵的皇子郡王的传闻却是听了不少。知道他与自家夫君不但是血亲表兄弟而且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总角之交、交情笃深,只是在不久前却不知道为何传出了他们因为某个原因而闹翻了的传言。从她夫君的态度到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这位王爷的敌意却是太明显了。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他们之间不但交情破裂,甚至还反目成仇了?
“臣与王爷已许久未见了。正巧臣有事想要找王爷相商,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不妨一会儿就一起出宫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就在元氏心里疑惑的想着那些乱七八糟难分真假的流言传闻内容时,她的夫君一边向她这边移了几步,走到了她的身前为她拦下了那让她浑身不在自的奇怪眼神,一边道。
钟禛瑶收回了自己咄咄逼人的视线,然后眼神淡淡的看着护卫着妻子的姬祈月毫不客气的拒绝道:“本王很忙,没有空”
说完就要带着侍卫如九越过挡着道的姬祈月夫妇,不想与姬祈月擦身而过时却听到姬祈月又道:“臣之前接了一个搜捕的任务,但在执行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听说王爷的心月复侍卫如九知晓一些内情,所以臣想向王爷借如九侍卫问问不久前在皖州州界小城的门城口所发生的一件小事。”
听到这话钟禛瑶稍稍停了一下,回过头冷声道:“如九一直都留在本王的身边没有离开过,京城里的事都未必知晓多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皖州那么远地方的一件小事。姬大人莫不是新婚燕尔的过得太过逍遥了,脑子有些糊涂了吧。”
说完也不等姬祈月的回应,转身便甩跨过了华荣殿的殿门。
姬祈月身旁的元氏被钟禛瑶这样毫不留情的态度给吓到了,一向胆子小的她不由想要伸手拉夫君的衣角,但不巧被这位王爷的眼中的厉芒一扫之后,最终还是迟疑的放弃了这个既不合礼教又不合时宜的举动。
到是他们两话题争论的主角、梁郡王的心月复侍卫如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他主子王爷的身后,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虽然钟禛瑶的态度十分冲撞,但是姬祈月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受半分影响。他站在原地,语调也没调高半分的向着钟禛瑶的背影道:“臣下在此等候王爷和如九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