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粉点儿长成大闺女了,看这小模样,可真俊。”粉点儿都四岁半了,就喜欢别人说她漂亮,小翠一夸奖,她激动的小脸通红。对此,秀秀实在无语,这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她也曾经说过,点点啊,咱是大姑娘了,要含蓄。
粉点儿就问,妈妈,什么是含蓄。
秀秀说,就是委婉耐人寻味,不张扬。
什么是不张扬?
嗯,譬如说,别人在表扬你的时候,你不要兴高采烈的,要说谢谢。
妈妈是不是别人表扬我的时候,我不可以高兴?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郑秀秀无语。
“小翠姐,这是你的孩子?”秀秀看向小翠怀里的孩子。
孩子看上去不大精神,头耷拉在小翠的肩头。
“是啊,最近这孩子总是不爱吃饭,还拉肚子,找镇上的大夫看过,吃过几副药,倒是不拉了。可孩子还是黄着个脸,俺一模她的肚子,孩子就哭,好像是肚子痛的样子,也不爱动。本想上县城看看去,他爹跟人出去跟车做物流回不来没去成。也该着这孩子有福,可巧你们就来了,俺想着齐寰学的是儿科,正好找他看看,就带着孩子来了。”说着话秀秀就和她来到诊室。
乡镇医院比不得大医院,每个科都分得仔仔细细。这里只有一个诊室,四张三抽桌,靠两边放着。
在这里看门诊的大夫,就像社区医院的全科大夫一样,什么病都要看。
老乡们知道鸢城医院的专家大夫下乡来了,早就等在了那里。
齐寰刚坐下,就有一个老大爷坐在了他的面前。自己说是高血压心脏病,要求齐寰为他诊脉。
秀秀领着小翠母子过来的时候,齐寰正在给老人听诊,看到小翠来了,也只是向她点头示意。
这时候,小翠的孩子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孩子一哭起来就止不住,小脸憋得通红。
这让正在看病的老人很不耐烦,他狠狠地说:“哭个甚,还不把娃先弄出去。”小翠认识这是丈夫本家的二大爷宁文化,平时就横的很。
小翠看上去有点威他,抱着孩子哄着,转身就要出去。这时候孩子却哭狠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齐寰专业是儿科,对小孩子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听小孩子哭就敏感。
现在,他把听诊器的探头从老人胸前拿开,站起来走向小翠母子,小孩子可能是害怕齐寰的白大褂,看到他走来吓得向外挣身子,齐寰边走边月兑下了白大褂。
他向孩子伸出手:“翠姐,叫什么名?”
“虎子。”
“虎子,来,叔叔抱。”刚刚还害怕的孩子这时不哭了,迟疑了一下就向齐寰伸出手来,齐寰轻轻抱过孩子,向墙角唯一的一张陈旧的木板诊床走去。
齐寰一系列的动作,让小翠的二大爷很生气:“这没给俺看完呢,就去哄孩子了。”
“对不起了大爷,请您老稍等一会儿,小孩子的病急,耽误不得……”
“俺的病就耽误的,还大医院来的呢,连个先来后到都不讲……”二大爷很生气:“俺是老人,你就该先给俺看,再给娃看。你知道不,俺是这个娃的二爷爷。”
“医院有规定,大夫看病要先急后缓。这孩子哭得厉害,再哭就要背过气去了,你老全当发慈悲。”齐寰嘴里说着,手底下一刻不停的忙。
秀秀看老人生气的要走,马上说:“大爷,您这么大年纪了,别生气,有什么不对请您老多担待。我先给您老量个血压,您看行吗?”不跳字。
“老爷爷,您别生气,那是我小dd。”粉点儿怯生生的说。
“好闺女,爷爷不生气了,这些个大人不如个孩子懂事。”粉点儿牵着老人的手,坐回凳子上,秀秀给他量血压。
那边,齐寰已经给小翠的孩子诊断完毕。
小翠二大爷脾气很大,秀秀给他测完血压,告诉他150/90毫米汞柱。秀秀说:“大爷,血压有点偏高,有可能与您老刚才情绪激动有关。请您坐在一边休息一会,等情绪平稳下来,我再给您重新测量,这样应该比较准确了。”
二大爷忿忿不平:“能不高,大夫这么偏待人。”他的嗓门很大,诊室很小,高齐寰在诊床那边为孩子听诊就有些不清晰,摘下听诊器说:“请您老保持安静,我这里给小孩子听诊都听不见了。”
二大爷很不高兴,他觉得被新来的大夫教训,折了他的老脸,于是,他使劲深咳嗽一声“呸”的一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咋着,还不让喘气了。”
“宁老2,那么大个人,也不知道害臊。跟女乃娃子争前后,跟人家上级大夫嚷嚷。人家小女娃子都比你懂事。这又随便吐痰,这在大城市是要罚款的,懂不懂。净给团子沟丢人。”
屋角暗影处,坐着一个穿青衫的白胡子老头,他的一席话说完,小翠的二大爷宁文化老同志,眼看着的就没脾气了,只是嘟哝着:“老乡长,您就知道敲打俺。”就做到了旁边的板凳上。
旁边或老或少的蹲了七八个老乡,都神色不一的露出了笑意。
那边齐寰听得安静下来,赶紧重新给小家伙听诊。
秀秀心里很生气,怎么就随地吐痰呢,不知道要讲卫生吗,这样不传染病才怪,找时间一定要给乡亲们宣传生活卫生的好处。
只有人人重视环境卫生,才能防止传染疾病的传播,尤其农村缺医少药的,要想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就要从预防抓起。
当下,秀秀看了他一眼没吱声,拿起齐寰开的处方领着小翠母子去药房拿药,准备给孩子输液。
粉点儿紧紧跟着妈妈,走到门口回头生气的说:“老爷爷您不讲卫生,我不喜欢您。”没听到小翠的二大爷说什么,或者他装作没听到。
现在,他又坐到齐寰的面前,齐寰重新给他量血压,145/92毫米汞柱,还是偏高,建议他到县医院抽血做血脂分析血粘度测定。
团子沟乡镇医院是一个两进四合院,朝南的二间是门诊,中间打通成一大间做为诊室,向北开门,里面是一个四合院,东面是药房,西面是换药室,小手术室,北面四间是病房,十二张床位。
病房的后面一排,是职工宿舍,向北开门。齐寰他们一行五人就住在这里,齐寰和秀秀带着粉点儿住东面一间,带队的骨科杜明凯副主任住他们隔壁,还有两位小青年住一间。
今天第一天刚到这里,杜副主任就被镇医院院长请出诊去了,对方是现任乡长的亲娘,老太太腿痛,乡长要求上门看病,胡院长马上满口答应。
镇医院有八个护士,今天王护士休班,老李护士和小刘护士值班。
秀秀领着小翠母子二人,身后跟着粉点儿,一起来到病房。
和二位当班护士打过招呼,郑秀秀手脚麻利的准备好,在虎子恐怖的哭声中,为他打吊针可真不容易。
粉点儿在一边一直哄着小虎子:“虎子弟弟,不哭不哭,我妈妈扎针一点也不痛。”虎子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粉点儿。
可也真是的,这没打针以前,小虎子使劲哭,一旦秀秀拿起他的小手开始扎针,他一动不动了。
秀秀给他打上针,笑着说:“翠姐,你家小虎可是个人精呢,虽然害怕得哭,可一旦真开始扎针,他就一动也不动了。”
小翠也笑:“都两岁了,也该懂点事了。”
小翠就让他叫粉点儿姐姐,这位眼里的泪还没干呢,小嘴一张:“姐姐。”喜的粉点儿直嚷嚷:“妈妈,我是姐姐了,虎子叫我姐姐了。”
这里刚打上针,还没喘过气来,就听得外面噪杂的声音,似乎来了很多人。只听得赶快抬到病房里去,郑秀秀和老李护士立即站起来开门,就见对面抬来一付树枝临时绑成的简易担架。
担架上的女人口吐白沫,显然是喝了什么。病人被抬进西间病房,秀秀赶紧让小翠抱着孩子拿着吊瓶领着粉点儿去到东间。
病人是团东村的,因为和婆婆拌嘴,找丈夫评理,丈夫偏袒婆婆,觉得没了希望,一气之下就喝了农药。
郑秀秀赶忙上前帮着抬担架,俯身的瞬间,猛地闻到一股有机磷农药掺杂着的蒜臭味,熏得她差点呕出来,是有机磷农药中毒。
随后过来的高齐寰说:“病人喝了农药,赶紧先洗胃。”
老李护士倒是镇定得很,悄悄对着秀秀耳边说:“没什么大事,农村人就这样,在家已经灌过泔水了。”看上去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这让郑秀秀心里很不舒服,不是逼到万不得已,谁愿意遭这个罪受,医护人员要有同情心好不好。
中毒病人服药一个多小时,家属已经灌服泔水催吐过数次。
齐寰查体,病人大汗淋漓,瞳孔缩小,视物模糊。恶心呕吐流涎,月复痛月复泻多汗。呼吸道分泌物增多,支气管痉挛。血压升高。
病人表现烦躁,意识模糊,语言不清。由于病人烦躁,病人丈夫使劲攥着她的双手手腕。郑秀秀找来两条柔软的布带,示意病人丈夫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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