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通宵的彩排对于V4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对于一个演唱团队,特别是在上升期的团队来讲,他们需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更何况他们的目标是全球。
所以春节的第二天他们就从夏威夷直飞英国,只因为伦敦是他们非常重视的市场,而且机会很多。在经过几轮反响不错的表演后,后天他们将由一场海德公园的露天演唱会。同台的皆是世界著名的乐队,V4成员都很重视,所以整整一天他们都在做彩排。
但是南乔却提前回到了住宿的酒店,他被一个刚刚才传来的消息弄得有些心烦。
大野在伦敦有一间车库,知道南乔喜欢大马力驱动车,便在第二天便拖来一辆四轮驱动的陆虎,顺便奴役一下南乔做车夫的感觉。
南乔麻利地将车滑入车库中指定的区域,熄火后跳下车。
就在一转身,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突兀间出现的人让他收住了脚步,停在那台硕大的四轮驱动车旁,面色凝重。
萧劲,那个捐献了一枚**创造了自己,然后把他和母亲如同垃圾一般扫地出门,又要把他当玩具一样捡回去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在南乔心目中,这个男人只是他扔在故纸堆里的某一个无干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在他的心灵里留下了最恶劣的印象。但他没有想过要去报复,不是不能,而是不屑。他的母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让他好好活下去。虽然在最初的几年中,他深深地怨恨着这个男人,怨恨着他冷酷的心和狠辣的手段,也想过如何报复这个男人。
但,突然有一天,事情有了戏剧性的变化,这个男人在消失十年后,突然又在他的生活中冒了出来。他的出现,竟然是求他再续父子关系。
生活总是在创造轮回,当初的弃子现在竟然变成了唯一的儿子,而那个冷面撒手而去的男人竟回头在哀求他?南乔突然觉得过往的十几年是白白活在仇恨中了,不是愿意和解,而是觉得自己仇恨了这么一个男人这么多年,不值。没错,他不值得他恨这么多年。这个可悲、可笑的男人,只为了找一个让自己那可悲的所谓“血脉”留下去而在对他这个弃子摇尾乞怜。
所以,他连拒绝的话都不想跟这个男人说,他便是一堆已经腐烂在身后的垃圾,不值得他再去看一眼。他要过他自己的生活。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在这么多次后还是不死心,而且还找到了他下一个演唱会的地点。
“你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萧劲高高在上习惯了,他自认为已经给了这个儿子足够多的面子,也表达了足够多的诚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孩子闹闹脾气般的小事。他是十多年没有照顾过他,但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权利来让这个儿子过上最好的日子。在他看来,这种明星梦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而已,他已经另外准备了一条辉煌的路让这个儿子来走。他的一切还不是要给这个唯一流着他血脉的孩子?而他多次的拒绝,只不过是小孩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只要他让他享受过一天,他敢肯定,南乔一定会喜欢上这个感觉。
不要说对特权的无动于衷,只是因为你没有尝过权利的甜美。
他一直这样认为,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所有人皆是如此想法,当然包括这个和他闹变扭的孩子。如果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又为什么当上了歌星?不就是喜欢被歌迷、粉丝们包围的感觉吗?现在他会给他带来更多享受这种感觉的机会,只是围绕他的人将更上一个层次,不再是那批可怜兮兮,要凑几个月零花钱才买得起一张演唱会票的底层市民,而是一掷千金或者手有重权者。
他知道那十年自己的确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但他已经诚心地道歉了,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将给他以后带来的一切足以抵消那区区十年的疏失。
对于几次的冷漠回答,他有心理准备,但这不代表他会一直容忍下去。
而今天他的耐心有些消耗殆尽了。
南乔看着他那张中年发福,现在正对着他有丝刻意隐藏着的怒意,不过这些在他眼中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闹脾气?难道自己以往那么决然地拒绝在他眼中是某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南乔不觉轻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声显然不是一种愉悦的表达。
听见满含嘲讽意味的笑声,萧劲终于皱起了眉头,冷声道:“你觉得可笑么?”
“难道不是么?你这位大人物是不是八点档狗血剧看多了,以为生活都是像电视里那样以HAPPYENDING结束?”南乔微垂眼眸,声音骤冷,“带着你的自以为是从我面前滚开,我说过我不认识你。”
南乔说完,锁上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萧劲的眼睛眯了起来,在官场上培养起来的气度强行压住了胸腔里的那一股怒气。他知道这个儿子不好搞,但是现在既然是最后的一丝血脉,他不介意用最后的非常手段。
“如果你对那个女人还有兴趣,我能让你如愿以偿。”
……
白天尚是冬日里的暖阳,晚上却下起暴雨来了。
哗哗的雨声在天地间织成一张大网,网罗住了整个裴园,网住了每一颗不安分的心。硕大的雨点在几近冰点的空间里凝成固体,打在玻璃上,发出很大的响声。隔着宽敞的大扇玻璃窗,叶语抹去上面的雾气,只可惜外面什么也看不见,黑沉沉的。只能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一种不祥和不安的味道。
叶语坐在书房的大窗台上,了无睡意。
下雨天的夜晚,她的睡眠一直很糟。今天特别如此。
白天那些恍惚的记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犹如鬼魂从地底中爬了出来。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张惨白的脸,形同枯槁,深陷在眼窝中无神的眼睛,已经开裂的嘴唇,还有嘴角那一丝冷笑,张开没有血色的嘴,一开一合,格外惊悚。
她不知道三女乃女乃为什么要冷笑,或者这只是她的错觉,因为三女乃女乃的眼神中没有她的影子。她也不知道三女乃女乃最后想要讲什么,或者只是无意识地咂嘴。
想起刚进裴园时候,三女乃女乃虽然不是在场最让人瞩目的美女,但精描细画的脸,白皙的手指,无一不在告诉人们这是一位精于保养的贵妇。现在,在决心枉死前,她竟然变成如此模样,不修边幅,除开那件让人刺目的红裙,其他无一处能让人想起她是裴家的三女乃女乃,富贵荣华的夫人。这其中的疑惑和不解让叶语辗转反复,无法入睡。
更让她有些胆颤的,是这张脸她还有印象。
这张脸,她在那夜里,在四太太的脸上见过。
那张鬼脸。
房间内的温度保持在恒温二十五度,叶语还是拢了拢肩头的披肩,她觉得一股不知从哪里窜来的冷风,浸浸然,寒意噬骨。
打捞没有结果,那个从落命崖上一纵身的影子就这样消失了,如果不是她们三个人同时所见,叶语都要怀疑这是她的幻觉。
同时失踪的还有那位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却在暗地中有自己小算盘的裴家老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因为没有尸体,所以俩人都不能定性为死亡,只能在警局的档案中暂时写上“失踪”二字。
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三女乃女乃的事情一定和四太太有关系。叶语仔细地回想了当时听见的对话,再次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就算不是四太太亲手害死了三女乃女乃,也一定和她有所关联。
但是,裴孜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没有证据,不要鲁莽。
叶语明白裴孜的顾虑,虽然她听到了一些,但这些只是孤证,没人证明,也没有事实证据。除开打草惊蛇外,什么也得不到。
如果真是四太太要为三女乃女乃的死负上责任,最有利的方式就是找到证据而这正是他们的软肋。
四太太的表现很正常,晚上准点下来用过了晚餐,和平日一样没有在餐桌上多说什么话,安静而文雅地吃完了她面前的那一份。随后吩咐裴管家她明天想吃炖鸽子,还说房里的一些生活用品快用完了,让裴管家明天派人采办,然后又说到瑞福祥明天有人派师傅来量尺寸,让裴管家人来了后叫她一声。
她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刻意冷静,有的只是普通一天里的普通举动而已。还是说,她把那些负面的情绪通通关了那扇房门之后?
叶语有些寒冷,如果她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能保持这样的姿态,这位四太太便不只是单单的可怕二字可以形容了。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一直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所以一直在练习事情发生后她应该有的举动。
她低下头,看着摆放在身边的手机,她给裴绍发去了短信。她相信裴孜应该已经和他有过联系,具体的事情他可能都已经清楚,所以,她只发了两个字。
无事。
她说过要当他的伴侣,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直在他身边。如果这一点做不到,那她只能做一个扣扣索索躲在裴绍西装裤下的小女人。这种爱情是可悲的,也是可怕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强大的背影就会离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个女人如何自处?
裴绍也是人,他怎么能保证他的一辈子和现在是同样的想法呢?
所以,就算是杞人忧天也好,未雨绸缪也罢,叶语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流露出乞讨的表情,让爱人从遥远的地方飞奔而来安慰她。裴绍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与其让他疲于奔命,还不如让他对自己有信心。
等了很久,裴绍的电话和短信都没有来。叶语虽然想装作不在意,但心底还有有些微微的落空。
这时,一个她没有想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消失了一段时间了,只是今天打来电话的时机有些堪为琢磨。
但出乎她的意料,电话那头却直截了当,一句话便点到了题上。
“是我,你和裴老头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