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你怎么会在这?”.
苏芮缓缓地启了口,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羞怯地一双眸,只低垂着睨向自己的脚尖,却不敢看向别处。
脚下,七寸高的真皮鞋子早已将苏芮柔弱的脚踝磨破了皮,苏芮却无心理会,只觉得头皮发麻脸上更是烫得厉害,现下真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逛商场逛到公司来了?!”
苏城不悦的开口,话落,只听见“啪”地一声钝响,车门被他随手一甩关了起来,那力道自是重了,连车身都跟着颤了一下。
印象中,哥哥一贯都是温润如玉、俊朗儒雅的,至于她,更是呵护备至疼宠之极,即便那天他知道她未经允许便私自将他那辆钛银色凯迪拉克敞篷跑车送给了旁人做人情,他也只是满目宠溺地捏着她的小鼻头,该是想要训斥她几句的,可瞧着她那副委屈的小模样,苏城却只是怒了努嘴,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自顾地截了余下的话。
要知道,苏城自幼便对车子痴迷的很,就如同她对珠宝设计的钟爱一样,不差分毫。平日里苏城除却上班时间多半浪费在车子的保养护理上,那台凯迪拉克更是被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被她做了顺水人情却也没见他像今日这般恼她!
苏芮从未见过哥哥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聪慧如她,苏芮自是觉出了苏城的异样。心下骤然一惊,贝齿不觉紧咬住唇瓣,苏芮只将头低得更沉了,却不敢再应了。
他着了身质地上乘的灰色西装,极修身的剪裁,恰好勾勒出他堪比欧模般的健硕身形。
他天生就是副衣架子,苏芮一早便知晓的。
还记得那一年,他十八岁生日,苏氏一门还未落魄,继父时任亚洲帝凯银行董事,政坛、商界任谁人见了都要给苏家几分薄面。
他是苏家长子,人生中的第一个成人礼亦是唯一的一次,继父自然为他筹划得极为隆重。宴会上,芳心暗许的名门淑媛、亦或是出于金钱利益的政界商客皆处心积虑地纷纷献礼。珠宝,名表、更甚者一掷千金大手笔地馈赠价值百万的豪华跑车。
苏芮看着,却也只是远远的看着诔。
末了,却将目光投向那只自始至终都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红色纸袋。那里面,是她昨晚连夜织出来一条围巾呢,可她手艺不佳,大针小线的织得歪歪扭扭,跟那些名贵的礼物相比,那围巾真的寒酸极了。苏芮不觉敛眸,浅笑,那悬于颊上的梨涡盈盈的,却牵强之极,转身的一瞬,那身旁的垃圾桶里竟多出了一只红色纸袋!
苏芮已经记不得那晚她究竟是怎么走回房间的,只依稀知晓,那晚,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的小角落里,小小的一个人,蜷缩着身子却巧好能挤进衣橱和墙壁的空隙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是她的秘密基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每苏芮遇到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躲在这个小角落里,似乎在这偌大的苏宅,只这一角是属于她的地方。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室昏暗。周围安静极了,安静得似乎连空气都冷冻凝固,静止了流动一般。
厚重的房门将宴会厅的喧嚣繁华阻隔在门外,徒留下一室静谧,苏芮倚在狭窄异常的角落里,将头轻轻枕在膝上,两手紧紧环着双腿,眸间,触及那满室满眼望不尽的黑暗,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怔忪的空档,那紧闭的房门竟“吱呀”一声缓缓地开启了一道缝隙。
走廊内,灯火辉煌,炽热的光束似是调皮的孩童一般争吵着自微启的门缝内挤了进来,自然,也落了那来人一身。
“原来你在这。”,苏城俊眉微挑,好整以暇的倚在门旁。
苏芮抬眸,错愕的对上他的。只觉得那一双眸,深邃冷魅,却又敛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苏城本就身形修长,金子般四散而落的光束投射在他身上,将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黄,宛如神邸一般。话音未落,苏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只红色纸袋,噙笑着向着苏芮晃了晃,道,“你这粗心大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即便小小的年纪,但破碎的家庭早已将苏芮变得敏感异常,尤其是她那份隐藏在心底的自卑感。苏芮生怕苏城看见那条被她织得歪歪扭扭的围巾,心急的伸手去抢,却因为身高不及他,左蹦右跳,竟每次都扑了空。
“你织的?”
“才不是!”
苏芮眼睁睁地看着苏城从袋子里拿出那条围巾上下打量,抢救无效,只能死鸭子嘴硬了。
“才不是就怪了,这么丑的生日礼物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见苏城说得那么笃定,反倒让苏芮哑然了,她是有多笨才能让他对自己这么“信心十足”。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才扔了它,你干吗又捡回来?”
母亲说过,他们是一家人,她要对哥哥好,像亲生哥哥一样好。可他呢,他是有意想看她难堪有意想看她窘迫的对不对,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一家人,从来都没有!
一念思及,苏芮索性不理他,只自顾的别过头闷闷地埋在膝盖上。
兀自,头顶那道熟悉的声线竟再度启了口,却换了宠溺的语气,“不过……我喜欢!”
“你……刚才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
“我……”
“我什么我,我找了你一晚上,赶紧陪我切蛋糕,吃饱了你才有力气干活!”
“干活?干什么活?”
“明年生日我要你织件毛衣送我,勤能补拙,所以,芮芮,今晚开始练起吧!”
“啊?”
那之后,苏城又说了什么苏芮记不清了。
只是,后来的后来,她真的学会了织毛衣,可苏城的生日要求却也越来越过分,衣服、裤子、皮鞋、领带,虽然有的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织了,却是每件衣服都要让她陪着跟一起买,即便他在国外读大学的那几年也这般固执。
他的尺码、他的喜好、他钟爱的颜色、他喜欢的款式,久而久之,她和他之间,确是有了一份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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