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能在集市上转转是吴琣的最大心愿,除去想找一线商机来个穿越女主咸鱼翻身,更多的是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北京来个全方位的了解。平心而论,吴琣心知若自己真的是本尊,一定没有这个心情。红火的家道一落千丈,接着老爹被囚,亲事被退,她这个旁观代受者都能感受其中的不甘。不过,还好有个大哥为救老父一路奔波,她也就乐得轻闲,没心没肺的跟着韩敬儒在天桥集市上转悠着。
“咱们吃面吧!”看了看集市上的吃食,吴琣死心的指着一个小面摊对韩敬儒道。倒不是她不想吃别的,实在是……这么大一个集市,除了包子摊,就是烙饼粥摊,好一点的就是羊杂摊根本没几样吴琣愿意吃的。她发现印象里好吃好看的老北京小吃竟然都是**或满人留下的,如驴打滚、艾窝窝、女乃酪,这些东西可都要等满族大军杀入北京城后才带得来。
对比集市上的其它吃食,汤面还算干净可口的了。
眼前的摊子不大,四只竹竿支起一面挂着无数污渍的油布,算是食棚。最边上一张案板,一口炉子架着大铁锅,烧着滚开的面汤。再加上食棚下四套油渍麻花的桌椅板凳,及三四组正在吃或等吃的食客,就凑成了这个小小的面摊。
韩敬儒倒也不反对,热汤面热气腾腾刚好裹月复,两人便在最近的面摊上坐了下来。在吴琣哀怨眼神及恳求表情的双重夹击下,韩敬儒无动于衷的点了两碗最便宜的素面。“汤汁儿宽着点。”他熟稔嘱咐着面摊老板,静静的等着午饭。
真的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呀!吴琣放弃了抗争,无力的把头磕在桌子上,安慰自己如今无钱无势,能有碗素面吃就不错啦!
两人乖乖坐在一旁,看着老板娴熟的揉着面,将面团三五下抻成细面。一个好厨子,在做饭时的动作与神态,应该如一位艺术大师在雕琢作品,这是吴琣对金牌大师的认识。可惜这位摊主明显没有那个手艺与创作激情,抻出来的面条有粗有细,有的还没抻完就断了,看得吴琣直摇头,心想:“只怕这面好吃不到哪里去。”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锅里那碗先下的面已经熟了。
老板伸一对长约两尺长的大筷子,将面夹入一只粗瓷大碗内。碗里看样子早已放好了葱花、姜片、紫菜及油盐酱醋类的调料。放好了面,再用一只勺子连舀三勺面汤,用筷子自案上摆的几只肉碗里夹了三块肉放在面上,一碗面就算完工。如此这般,做好了二碗面,就要往桌上端去。
他的动作无比熟练,这一天只怕要卖上百碗吧!可这动作却看得吴琣轻蔑得冷笑一声。
由于她这一桌离老板的灶台很近,这一声冷笑被老板收到了。老板是个四十岁上下满面风霜的中年男子,身量微胖,穿的衣服本色可能是灰白色的粗布,此时已满是白面或油渍,肮脏不堪。他不满的抬头瞟了吴琣一眼,不动声色的低头将那二碗面送到另一桌等着的老者面前,伸手在肩头的抹布上擦了擦手,接着去做下一碗。
被人瞪了,吴琣吐了下舌,赶紧转了眼神去看摊前来来往往的行人。
“唉,一抔齑粉任蹂躏,满盆银线自纠结。这面……真是难以下咽呀!”一片人声中,吃面的老者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自己眼前的面条突发感慨,执箸看着那面条念了两句诗,听着似乎是对面条不满。
吴琣心里一乐,你瞧瞧,不光是我说你这面条不好吃吧?不少字这老头看着面的表情,都快哭了,只怕是难吃至极呀!
结果,她这一笑,更引起那面摊老板的不满。一掸肩上的抹布,这位老板竟然大咧咧的走到吃面老者的身前,皱眉嚷道:“嘿,我说老头,你吃不吃,不吃就快点结账给我走人,别在这儿给我添堵。”
无论是语气还是用词都透着十分的不敬!
吃面老者身边还坐了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浓眉倒竖指着面摊老者就要骂。
“睿琪!”吃面老者却沉着声缓缓叫出他的名字,一张脸上无悲无喜。
少年收了怒容,压下心头火,回瞪了一眼面摊老板,缓缓的抚案坐下。
吴琣心想:“他可真是不谙做生意之道,和气生财,这么大呼小叫的,谁爱来你这吃饭。”
说话间,她与韩敬儒点的面也好了,与那老者的作法相同,只是没有肉。吴琣看着自己面前的碗,一碗面粗细不一,泡在白汤里。
吴琣颓然的看了看这碗勾不起任何食欲的面,拿筷子在碗里搅了搅,将底下的调料充分调均。再挑起两根塞入嘴里,只觉得面煮得过了,绵软无力入口就烂掉了。再喝一口汤头,真的只是白面汤兑酱油加盐巴的味道。吴琣只吃了这一口,肚子里的饿虫就都退回去睡觉了,这也太难吃了。
“唉,就这面还要三文钱!”吴琣小声的对大口大口吞面条的韩敬儒道,“这分明是抢钱呀!”
韩敬儒白了她一眼,看了看几乎未动的面,道:“你若是可以喝风吞雾活着,也可以不吃,你以为我愿给你花这三文钱?我天天都在这里吃面,你慢慢品一下,其实挺好吃的,快吃!”
一顿抢白,噎得吴琣直瞪眼。“我说你没吃过好东西吧?不跳字。
韩敬儒权当没听见,接茬吃他的面。
“你知道吗?汤面的汤要用大骨熬制,再放入鸡肉茸将汤里的杂质清除掉,这个过程用小火长煨至少要熬……二个时辰。”时间不太会算,吴琣随便说了个时间,四个小时有点长了吧。“而且,抻出来的面要粗细相同,细若发丝,水一开立马就熟。再在面上洒上青蒜末、香菜末什么的,最后淋一点才出锅的麻油……唉呀,那滋味……”说得吴琣自己先吞了口口水。
“那样的面,谁会卖你三文钱。”韩敬儒还没开口,面摊老板先呛呛的对吴琣叫了起来。“有本事别来我这小摊子吃呀!城里头可有的是大馆子,那儿的面可都是鸡汤、老汤,不要你一钱银子算便宜你!我说韩相公,这人你带来的?”这人是来踢场子的吧?不少字面摊老板决定不能输阵,自己这摊子虽小,却也摆了有好几年了,这集市上属于物美价廉的极品了。今天这二桌穷酸竟然还敢嫌面不好吃!
韩敬儒一笑,抬头瞟了一眼面摊老板,轻声道:“许哥,她就光会说嘴,您别往心里去。”
吴琣白了他一眼,嘟囔道:“谁说我光会动嘴,他不会做还不谦虚,想教他都不愿教了。”
她这一说,面摊老板倒乐了:“哟,你一个大姑娘不在家好好绣绣花,没事跑大街上瞎溜达,你还有理啦!做面?我看你那小细胳膊揉个面都费劲吧!”
你说这不就是抬杆了吗?吴琣不顾韩敬儒连连暗示她坐下好好吃面,反倒跟面摊老板对着说起了面条的几种做法。结果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两人倒呛呛起来了,吴琣拍案而起,指着面摊老板道:“我要是能用你这里的食材做出一份你都觉得好吃的面,你就得叫我声大师傅!怎么着!?”
吴琣这话说得轻松自在,趾高气昂得如已然赢了一般,她脸上那份得意与自信气得面摊老板将抹布掷在桌面上,赌着气的道,我今天还就不信了,有本事你就做!你要是能让我说一句“好吃”,我这面摊请你白吃十天的面。这话一出,面摊四周的人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老许今天好气派呀!”
“许哥的面做了这十多年,若是输给个小姑娘一会儿可别找哥儿几个来哭鼻子啊!”
“老许,你豁出去了吧!你这面我们都吃了好几年了,你是该换换方子啦!”
“人家这是做面,又不开药方。”
韩敬儒在这面摊也吃了许久,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面摊老板小声道:“许哥,她一个小姑娘家不懂事,您没事跟她置什么气呀!”
老许大手一挥:“都别给我起哄!”
不料,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者突然插话道:“姑娘,若是他不管味道如何,只说不好吃怎么办?”
“嘿,你这老头什么意思?”面摊老板一听就急了,一撸袖子,横眉冷对桌前的老者,“我老许什么人,开这面摊在此已有十余年了,为十碗面我至于吗?你们觉得我不公正,那要不你来?”
吴琣一愣,还真是没有想这件事。她倒是想让老者来当美食评论家,不过,自己若是这么说了,面摊老板肯定更不同意了。只好闭紧了嘴,转头看着老者。
老者一愣,没想到会把自己牵扯进来,他身边的睿琪明显有些担心,欠身凑到老者身边想说什么,却被老者抬手制止。他一点头,反问面摊老板:“这位老板,你若信得过老夫,我自当可以来当这个公正人。”
面摊老板打量了一下老者,又看看了吴琣,心道:我一个小小面摊,他们闹起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更何况,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女娃,用这里的食材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打定了主意,便一点头,大方的道:“行呀,那咱们可都模着良心行事。”
老者淡淡一笑,捻须道:“自当如此。”
一翻争论后,打赌正式开始。
“唉,鸡蛋现在怎么卖?”吴琣打量一番面摊上的食材,小声的问韩敬儒。
韩敬儒与面摊一直相熟,见她真的与面摊老板宣战,不由得心下烦燥。“鸡蛋三个要一文钱,我说你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一听一文钱能买三个鸡蛋,吴琣更是大呼这面太贵了,自己今天一定要改改素面的口味。说着,不顾韩敬儒的阻拦,抄起面摊案子底下的一只瓷盆,就开始揉面。
原本在面摊前吃饭的几个食客看有热闹看,都笑嘻嘻的瞧热闹,竟没有走的意思。这架势又带了几名路人围了上一,面摊反倒一下热闹了起来。
吴琣一面用一只小碗舀面粉,一边笑着对韩敬儒道:“看见了吧,这算事件营销,今天过后这小面摊在天桥集市算是出了名了,他得感谢我。”
韩敬儒叹口气瞪了她一眼,不去理她。心里嘀咕:事件营销?什么意思?
吴琣忙活得热火朝天,却并不知道,这摊子边上围上来的这么多人都是在看新鲜:一名年青貌美的小娘子抛头露面的在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