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经她一叫唤,果真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只见蔻丹笑嘻嘻走上前来,指着她衣前襟道:“喏,快看这里。”
青儿若兰忙都狐疑看过去,巧儿也低下头来,就见青绸衫上,明晃晃的堆叠着五彩斑斓的圆点,模模糊糊的竟像是个图案,便道:“这是什么?”
蔻丹笑道:“是那光亮透过珠宝从镂空的缝隙里照下来的,是个凤凰展翅的模样呢。你在那里看的不仔细,不信,叫青儿若兰仔细看看,可是不是这个模样?”
青儿等忙都看过去,但见缎子上莹光流转,涟涟如波,忙点头道:“真是蔻丹姐姐说的那样,这样美丽的凤凰我还是头一次见呢。你们瞧,那珠光照下来,真是精彩极了。”
巧儿低头再三看了看,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不期然笑了起来。
蔻丹抬头看见,只当她也觉得凤凰漂亮,便去将那扁方拿回来,让连翘帮忙重新绾在发上,对巧儿等人道:“听说这样的好东西,宫里见都见不完呢,我们也只是占了殿下的福气。”
巧儿等人都笑点头说是,闲话少叙,绣了半日已是用晚膳的时刻,趁此机会,巧儿拉了青儿过去房中,问她道:“你那幅绣像绣了多少了?”
青儿道:“绣了泰半了,再添些草花便算是完工了,余下的交给姐姐就是了。”
巧儿便道:“既如此,你手里的活计暂且放一放,交由我去做,如今我有另一件事嘱咐了你。”说着,打量无人听见,附耳对青儿道,“待会子我叫人去裁一张四尺见方的开化纸来,我会用眉笔在上头绘个寿字纹出来,绘好之后交给你,你就顺着我绘出来的花样,用锥子沿边儿每隔一指便锥一个小孔。切莫锥的太小,也别锥的太大,能透过一个指头便可。”
“哎。”青儿笑的答应,问道,“不知姐姐做这个干什么。又是寿字纹又是锥孔的。”
“甭管那么许多,你只管听我吩咐就是。”
巧儿故弄玄虚一笑,青儿只以为也是与绣坊有关,便不再问了,回身将正在绣着的花样取来,送到巧儿手中。
巧儿也不多做耽搁,立即叫人去找了傅安,将所需的开化纸说了,傅安便使人给她送来。一时万事具备,巧儿在纸上绘了错落有致的寿字纹,就送去了青儿那里,青儿依据她之所说,用锥子每隔一指便锥一个小孔。
过了两三日,青儿拿了已经锥好孔的开化纸来找巧儿。巧儿彼时正在房中绣着画像,因有青薇照应,只说托他办了点私事,众人也不在意。见到青儿过来,巧儿知道是为何事,因道:“你倒是好快的手脚,让我瞧瞧,做的如何?”
青儿铺了开化纸给她看了,笑道:“好好地一个寿字,戳了这么些孔在上头,不伦不类的。”
巧儿也笑了道:“这是你不知它的好处呢。”说着,呶呶嘴,对青儿道,“去那边把门关上,窗户也落下来,我给你看个新鲜。”
青儿听话关了门窗,临近傍晚,屋子里蓦地阴暗下来。巧儿且不管那绣像,取了灯笼点上,对青儿道:“你把那纸搭在屏风上去。”
青儿便将纸搭在屏风上,这里巧儿举着火烛,站在屏风之后,盈盈烛光透着开化纸上的小孔透出来,巧儿又道:“去把桌子上下剩的那张开化纸拿来。”
青儿忙过去拿了,听着巧儿的吩咐,将那纸略微提高了些,隔了几步覆在烛光上,但见薄薄的一层白纸上,立刻显出一个寿字来。且顺着底端露出的一截空白处,大朵大朵的海棠牡丹等花样渐次显现,分外醒目。
惊得青儿半晌合不拢口,讷讷问她道:“姐姐是如何做到的?”
青儿笑道:“这也容易,只因上一回蔻丹姐姐说那扁方精致,才叫我想起这个法子。至于这海棠和牡丹,是用了牛女乃涂画上去的,干的时候自然看不出来,待用明火一烤便可显现了。我因怕浪费了你的活计,所以先在别的纸上画了,等你做好了,再画在这副寿字下面。”
“真是个精巧的主意。”青儿不住口的赞叹,这才想起来问道,“上次姐姐还没说做了这个送谁呢。”
巧儿一笑,压低声音道:“你别问那么多,总归是送去祝寿的是没错了。再有几日就到你交差的时候了,有那等功夫,不如帮我绣几针吧。”
“遵命,我的巧姑娘。”
青儿学着小厮的样子,俏皮打个千。
巧儿也被她逗弄的笑了,又嘱咐了些别的,才放了青儿出去。自己却将那寿字纹纸拿来,依样在寿字底下用毛笔蘸着牛女乃,描出牡丹海棠等花样子来。
直忙活到入夜,外头催了两三次叫去用膳,方罢休。
傅安接到巧儿着人送来的东西已是亥时初刻,展开看了,见只不过是一张白纸,密密麻麻锥了半幅针孔,隐约可见是个寿字,别的也无甚稀奇,就捉了送来的小厮问道:“巧大爷还有别的话嘱咐你不曾?”
小厮回道:“巧大爷没说别的,只另附了一个信笺在里头,叫傅大爷并这福寿字儿一块拿去。”
傅安一锁剑眉,狐疑的将那幅寿字儿和信笺拿在手里看了看,想着是和亲王吩咐巧儿做的,料也不会乱动手脚,便连夜叫来一个小厮,告诉他道:“将这两样东西送去京都和亲王府,务必要亲手交到殿下手里,快去”
小厮忙包裹好字画,躬身出来。一溜烟的奔到马厩里牵了匹马,直往京城而去。
和亲王接到信儿时已临近夜半,睡得好好的叫人惊起,心里总归是不舒坦,皱眉叫了递信的小厮进来,问他道:“什么事,急火火的找来?”
小厮忙将两样东西呈上去,磕了头回道:“傅大总管叫小人给殿下送一封信和一幅字画来,让回殿下一声,这是前日殿下命巧大爷办的差事,大爷办好了,特来给殿下过目。”
一旁伺候的佳禾闻说忙把东西递到和亲王手上,和亲王先看了那幅针孔绣的寿字,皱眉不解何意。又拆了信笺,佳禾侍立一侧,只见他忽而展眉,忽而抿嘴,一时欣悦一时无奈的模样,只得含着小心笑问道:“殿下,巧哥儿说的什么?”
和亲王放下信笺,顺手端起茶几上放的杯盏,慢吞吞喝了一口,才嗤笑道:“好一个机灵鬼怪的刘天巧,这样的点子,咱们两个怕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佳禾哦了一声,不由掩口一笑。
和亲王这才放下茶盏,对那递信的小厮说道:“回去告诉傅安,刘天巧立功有方,重赏他”
“嗻。”小厮磕了头应下,才敢退出门去,自去回话了。
他刚走,佳禾便问道:“殿下,要不要叫人伺候着再歇一会子?”
“不必了。”和亲王摆一摆手,问她道,“今日果亲王什么时候回去的?”
佳禾道:“辰牌时分回去的,殿下敢是忘了?”
和亲王微微一笑,拍了拍额头,似有不支道:“可不就是忘了,这人年纪越长记性越不好。”
佳禾扑哧一笑:“殿下今年才及弱冠,哪里就年纪大了?依我看,殿下是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呵呵……”大概是被说中了心事,和亲王倒也不恼佳禾说话直率,只道,“说起来,刘天巧的年纪倒是不大,本王看他操心的事情也不见得少哪里去。”
佳禾见提到了天巧,知道这一次他当真是立了大功,王爷才会有此心情,便也笑道:“巧哥儿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大概还要小一些,若说操心,只怕也是操心家里人,并田亩农桑等事,哪里比得过王爷。”
“那是你看的不仔细。”
和亲王失笑摇头,又道:“本王瞧着那几日,你与他倒是合得来,依你之见,刘天巧是个什么样的人?”
佳禾想了一想,偏过头笑道:“依奴婢之见,巧哥儿竟是个难得的好人儿。”
“怎么个好法?”和亲王奇怪问道。
佳禾道:“先不说巧哥儿模样长得好,学识好,单说他的脾气,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跟随主子以来,见过的男人也有许多,却独没有见过似哥儿这般体贴温柔的。若是不知道的见了,说是个女儿家,只怕别人也信。”
“女儿家?哈哈哈……”和亲王果然忍不住捧月复,想着刘天巧万一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他就觉得非常好笑。那个倔脾气的少年,看着好欺负,背地里骨头可硬着呢。女儿家,要是真是个女儿家,倒可惜了他这般费心的栽培呢。
长笑数声,佳禾也明白自己是造次了,便含羞一笑道:“殿下恕罪,奴婢只是一家之言。”
“起来吧,恕你无罪。”
和亲王好不容易止住笑,挥手示意佳禾平身,这里却又说道:“也难怪你这样评价他,前儿傅安递信来,说是园子里紫罗绿枝青薇等人,都叫他收拾妥帖了,如今正在园子里绣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