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桃和银宵走出了厨房,彼时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远处的寒鸦踱在枝头,扑着翅膀,想飞欲留,不断徘徊。
眼看就要到碧心湖,银宵知道自己的心事短时是强求不来,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如今希望破灭,已是不停的叹气。
夭桃一面有自己的计量,一面将银宵的神情尽收眼底,忽然笑了起来,道:“银宵,有什么心事吗?要是拿我当姐妹,就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
银宵瞅了一眼,又叹口气,道:“你能帮上什么忙?连萧大娘都做不了主,靠你能成吗?”不跳字。
夭桃讪讪笑了声,“我帮不了你,但可以给你出主意,多个人多条路,说说看嘛!”
银宵想了想也是,就把与萧大娘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夭桃,“……我知道萧大娘的难处,可我实在没人求了,我娘可能撑不过一个月,妹妹哪能熬几年,再说她的模子刻在那,就算过几年也未必能出挑,岂不是误了年华么?”
夭桃眼溜子飞快的转着,陪笑道:“你说的对,萧大娘那样做不过是撑场面,你找她绝对不管用,她如今可不一样了,得了二夫人的赏识,就把咱们这些厨房的人全都忘了,一心只讨好二夫人就行了,哪里还讲半分情面的。”
银宵听着不由狐疑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不管怎样,萧大娘那也是好意,何况这事本就难办,就算萧大娘在二夫人跟前说得上话,二夫人也未必肯答应,你忘了,林府择丫鬟的条件了吗?我可是牢牢的记下了,当年我都险些被刷下去。”
夭桃眉目一挑,万种风情的闪着得意之色,想起自己十岁入府,哪个不夸自己生的好相貌,偏偏一到二夫人面前,直说自己这双眼睛是狐媚眼,要让那厨房的油烟熏迷,无端就被指派到厨房当差,一想到这,就狠的牙痒痒,那个老妖婆,别栽在我手上,否则有你好看。
夭桃握紧拳头面露凶相,银宵自顾不暇,一面想着心事,一面犹自说道:“……大伙都以为我到了大少爷跟前伺候,全是羡慕的紧,却不晓得哪有那样风光的,大少爷身边只许满汀姐姐和芳草姐姐跟着,我们这些二等丫鬟不过是打打杂,跑跑腿,府里又全是些势利眼,若是见我穿得寒酸,心里便存了轻视,我受了差遣去传话办事,多数也不理睬,每月的例银一半都花在衣服首饰上,剩余一点碎银全寄给了娘看病,本指望妹妹进府多少能分担点家用,现下没盼头了……”
银宵说着说着眼底闪了泪花,“……其实我也有私心,书槐与我同住一屋,但她的性子软弱些,任由赤枣和欢衾骑在头上,她们俩是一个鼻孔出气,与芳草姐姐又谈得来,那些好事是一点都轮不到咱门头上,满汀姐姐脾气好性子也好,但不管事,只一心一意伺候好大少爷的起居,我就想着妹妹进府,倘或有机会,乔姿姐姐也嫁人了,我就跟满汀姐姐说着把妹妹分配到这来,我们姐妹俩齐心不怕赤枣和欢衾欺负,你说说,我这样想,对吗?”不跳字。
银宵抹掉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正对上夭桃的眼,见她神情恍惚也不知听了没?就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夭桃,我的话你都听清了吗?”不跳字。
夭桃虽然还在愤愤不平,但银宵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听到了,心里暗暗窃喜,银宵的这番话正中自己下怀,于是挽着她的胳膊,笑的亲切道:“你妹妹的事先缓缓,萧大娘也许说的对,等她稍大些就会长漂亮了的,现在最急手的就是赤枣和欢衾二人,要是她们合谋起来,把你也害的跟书槐一样……我是说万一,万一到时你唤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边又没个帮手着,怎么办?”
银宵的顾虑正好被夭桃提及,忙问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夭桃抿着嘴角的笑意,似想了想,半晌才续续道:“……我这样说……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别见怪……”
“哎呦!你是要急死我呢?”银宵以为夭桃有了主意,却说的含糊,一时急了,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呀!”
夭桃暗自挑眉,后慢慢的娓娓道来,“以前你常往厨房跑,我们厨房的人都是喜笑宴宴的欢迎着,全拿你当姐妹,我这人呢?就是心直口快些,有什么就说不什么,不喜欢拐弯抹角,对人呢?通常是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但兴许就是我这性格害的厨房的人都不待见,在厨房成了灰头土脸的人。”
夭桃停顿会,缓了语气道:“说句大实话,我在厨房是里外不是人,想着另谋出路,正巧你缺个好帮手,我就厚着脸皮向你自荐了。”
银宵浅笑着听完,已是明白夭桃的意思,嘴角上翘的一笑,“我当你怎就那样殷勤了,原是如此。”
夭桃眼神一变,停了几步,又赶忙跟上道:“银宵,我只是出出主意,采纳与否还得靠你。”
银宵拿着萧大娘给的几个桃儿,用衣袖擦了擦就着咬了口,很甜,忽然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连口粥都喝不了,不知怎地嘴里的桃儿顿时苦涩了,仰头硬生生的将泪水逼回眼眶中去,转而看向夭桃绝色的脸庞儿,假如妹妹也能生的这样,就不会那样苦了。
夭桃感受到银宵的目光,瞬时有些心虚的垂下头。
“成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但是……”银宵看着她幽幽说道:“只要你能答应帮我妹妹入府,待乔姿姐姐离府后,我就举荐你去大少爷屋里。”
夭桃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立马答应道:“成,我们是姐妹,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一定会帮她。”
银宵淡淡的一笑,“你可要记住你的话!”
“绝不食言。”
银宵闪过一丝厌恶,又是一个想勾引大少爷的人,答应的这样快,食言也绝不手软,我得防着她才行,旋即转念道:“我顺便给你提个醒,乔姿姐姐与巧落关系处的不错,听幼冬说乔姿姐姐原是等她出阁后就让巧落伺候凤姨,你能不能顶上还是个难事。”
夭桃满心欢喜的就巴不得乔姿快些卷铺盖走人,冷不防听到这句,不由板了脸,“你是说巧落早就觊觎那个位置很久了,而且她与乔姿还勾结在一起了。”
银宵却不以为意道:“我可没说这话,不过巧落每日都去送膳,大少爷也未瞧上她几眼,你却不同,你长的好看,没准一眼就被大少爷看上了。”
银宵嘴上这样说,心里不这么想,她想看看夭桃与巧落谁更厉害,到时自己同样能拉拢,再从中推波助澜也能得个帮手,而且这个帮手更聪明更有手段,说不定更有能力帮自己的妹妹,想想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才能有现在这个位置,凭什么夭桃就能不劳而获,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等着看你如何对付巧落?
夭桃还在心底诅咒巧落巴结上乔姿,怎么也没料到被眼前这个人简单算计了,她琢磨的是乔姿何时出嫁,她好抓紧时间,就忙问道:“那阮东徐何时来下聘,我也好准备下。”
银宵展了个明亮的笑脸,“这我倒不清楚,凤姨与大少爷去悟真寺就是为乔姿姐姐求得良辰吉日,本来上个月就准备去的,可这连着半个月的阴雨,时候一拖再拖,直到今日才去,不然早就下聘了。”说着想起一事,拉近夭桃,在她耳旁小声悄悄道:“我无意中听说那阮东徐的聘礼多半还是大少爷帮衬的,乔姿姐姐嫁了这样个人……哎!还不如待在林府……”
夭桃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是愣了愣,倏然抬头抓住银宵的手,大声道:“你说大少爷去悟真寺早是上个月就定下的,那么巧落知道吗?”不跳字。
银宵挨得太近,被夭桃的惊叫唬了一大跳,连连拍着受惊的胸口,横脸斥道:“我不是聋子,你说话不用这大声。”
夭桃早就愤怒之极,只耐着性子再说一遍,“……巧落每天去送膳,她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银宵看她生气的样子甚是吓人,忙点头道:“她当然知……”
夭桃骤然明白,转身就跑向厨房,不顾后面银宵的叫喊声。
巧落,你这个贱人,我实在低估你了。
早上一出来就与我口角,到了厨房还故意推我,我泼的冰水明明只是洒在身上,怎就冰块全落到她受伤的手上,当时以为出了口气并没在意,后来乔姿一来就掌我,原来她们二人早就勾结在一起,大少爷去悟真寺上个月就决定了,巧落瞒着厨房不说就是设下陷阱对付我,害的大伙对我彻底失望……
巧落,你太歹毒了,对着自己的手就肯下重手,那好,今日我就揭穿你,让厨房的众人看清你这个披着狼皮的羊。
厨房内。
照旧是忙得热火朝天,我看夭桃与银宵出去很长时间了,不知再聊些什么,这么带劲,我娘这个掌事当得也是辛苦,手下还有几个不听使唤的人,该是立立规矩才行,可是,这么多年感情,规矩多了,人情就淡薄了。
哎!我长叹一口气,未来的日子还真是够艰难的。
我一边想着,一边把木柴折断丢进炉火里,刚才三夫人房里的相宜过来传话,要给三少爷炖鸡汤,我娘反复强调,一定要用文火,炖的女敕爽才行,那三少爷可是个霸道的主,要是得罪他就是找死。
我右眼皮陡然一跳,看来真不假,这三少爷还没见过,可一想到他就跳灾,这种人物我还是驱之避忌得好。
“砰”一声,震的我惊慌中跳起来,手上正着木柴一抖,被火烫到了,我赶紧抖索着模模手,不痛快的回头,是谁在发威?
夭桃气喘喘的跑到厨房,气愤的踹门而入,一眼就看到砧板上的菜刀,推开众人,直接拿起菜刀。
“你做什么!”娘立马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