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厨房,采菊说是二夫人又打赏了厨房十两,另外那些看戏的易家太太和蔡家姨娘小姐诸人赏了些耳珠子下来,给我们把玩。
我瞧着做工精致,虽是不值些钱儿,但戴在耳朵上还是挺漂亮的,就挑了两对耳珠子,一个翡翠色,一个琥珀色。
接着三夫人又派了相宜打赏了几条丝绢,都是杭州丝绸的,给我们自己打络子,描花样绣绣,她们都笑的合不拢嘴,而我对于绣花,只记得大学时候学过十字绣,这自己描画绣还真耐不活,所以领得两条丝绢都给了火火,听她说正学绣花在,我就说画些样式给她,咱绣工不济,画样式可是内行人。
顺便把我画下的口罩手套模子给她,帮我交给织衣房的姑娘做,又给些手工费,她们两天就给我弄好了,看着口罩上绣的金盏菊花,我都舍不得戴了,厨房的人觉得这口罩很受用,一一模仿着做起来,守喜守吉他们几个小厮肯定不会绣也随我交给织衣房,而采菊凌云几个丫头都是自己做的。
于是乎,厨房争相戴起了各色的口罩,就跟医院的白衣护士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咱门戴的口罩一个比一个精致,绣的花一个比一个漂亮。
但也有唯一,唯一的当属火火丫头,慢工出细活,她那活泼性子哪里肯安静下来,绣的那秋海棠……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八爪鱼呢,我看火火的绣工不太妙啊!
日子过得很慢,但有条不紊。
夭桃那日后就来厨房做活,只是性情大变,不再与我们说话,而巧落,依旧我行我素毫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她生来这性子,我也习以为常,尽量不去搭理她,我骨子里还是有些埋怨她的,若不是她,夭桃不会这样,可后来一想,这就是个人吃人的社会,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
至从我的新创意菜色越来越多,打赏也随之而来,令其他几房很是妒忌,有些看不过去的偶尔来找茬,最后都被打发了,我一跃成为厨房最受欢迎的丫鬟,大伙对我是有求必应。
所以,放下厨房的内斗后,我开始致力于寻查谋害清平的凶手。
从两位浣洗房中的妈妈了解到谋害清平人是善本,他是二夫人跟前的得力人手,我与他根本不能接近,我就会有意无意的向四周人打听,也不敢问的明显,所以知道的不太全。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不懈的模爬滚打,旁敲侧击,明察暗访,我手上已经掌握的关于善本的一些基本消息如下:
善本从小在林府长大,一直是跟着二夫人身边做事,很受二夫人器重,他的为人呢,忠厚老实,正如他的名字那样安守本分,从来没有做错过事,所以老爷才给他赐名善本,他人在府中总的来说可是算是勤勤恳恳默默无闻。
二月初十当晚也就是清平落水那日,本不是轮到他守夜到最后却变成他守夜了,这一点最为可疑,所以他绝对有杀人时间。
至于他的杀人动机,我们可以一一猜测,劫财,想也想得到要劫也不会劫个一穷二白的小丫头啊,这个否定。
那么劫色呢?虽然这清平长得算是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但事发当晚要是衣衫凌乱的话肯定会被火火他哥看出来的,这个也否定。
既不劫财也不是劫色,那就是结仇,这个就不好否定了,毕竟这些都只有真真的清平知道,我这个冒牌又其会知道呢?
“你在想什么呢?这样入神?”火火见我倚在厨房的窗台盯着外面的景物出神,蹑手蹑脚的走至我身边轻声问道。
我稍微释然,望着院子中的各种花树,心中一动,缓缓道:“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春风情味。”
火火皱着小眉头,鼓着脸颊,新奇而问,“你怎么会作诗了,是谁教你的啊?”
我嗤嗤一笑,最后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致,站直了身体,划着她的鼻梁笑道:“有感而发。”
火火耸耸小巧的鼻梁,“你又变得多愁善感了,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我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又看火火撅着的嘴,摆着她的手粲然笑道:“我没有变啊,只是在想些事有些触景罢了,可你要是老皱着眉头就成小太婆了。”
火火见我恢复了笑意的神色,才咧嘴呵呵傻笑,“你才是小太婆呢,最近老是对着窗外在发呆。”
我不觉失笑,双肩微抖,“行啦,不跟你贫嘴了,你怎么这个时候不去送饭菜给你娘呢?”
火火甜甜一笑,娇俏道:“我哥刚才来了,就让他替我送回去了。”
我点点头,火火这丫头倒是很孝顺,每日都会留着些好菜色拿回去给她娘吃,不过来了这些日子我从未见过她娘来厨房,也不知道长的是何模样,但看火火长的俏皮可爱,我想她娘应该也会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火火见我没有说话,巧目盼兮道:“我娘直说你做的那些菜色可口呢?要我多向你学着点,日后也好做给她吃。”
我会心浅笑着说道:“叫你平日里多用心观察,谁让你只顾着吃去了,我看你娘怕是白期盼了,谁叫有你这个贪吃的女儿呢。”
火火白了我一眼,“我哪有贪吃,只是我实在记不住那些菜名,太复杂了,还是烧火来的实在。”
我抿着嘴不可否认的笑着,火火在其他方面倒是很有天分的,只是这烧菜却是……惨不忍睹,油盐酱醋都傻傻分不清楚,可想而知她要是烧菜恐怕没人敢吃,记得前两日我娘需要帮手,不过是要火火在旁递些盐,她竟然直接拿成糖倒进去了,后来我们再也不敢让她帮忙了。
忽听到一阵抽泣声,我赶紧寻声望去,凌云低眸的脸颊一行清泪落下,火火和我忙走上前,火火轻声问道:“怎么了,凌云?”
凌云见我们在跟前,只望了我们一眼,忙擦掉眼泪,故作无事状的摇摇头,“没事儿,”
说完就径直走出去了,我和火火相视而望,皆是不明所以,凌云本来平时在厨房也是个活泼好动的丫头,如今这是怎么了呢?
正当我们迷惑不解的时候,随之进屋的采菊叹了口气,来到我们跟前道:“凌云又受气了吗?”不跳字。
听采菊这口气想必知道内情,我赶紧问道:“采菊,你知道凌云这是怎么了吗?”不跳字。
采菊摇摇头,拉着我们出去,走到外面的院子里,院前的广玉兰树茂密繁华,平时我们做完活都会在院前闲聊几句,而守喜他们几个就会堆在这一起玩乐,也只有这段时间我们是最放松的,各自述说着心事。
待坐下后采菊才悠悠说道:“凌云大概是在三少爷那受气了。”
三少爷?就是那个人人惧怕的林府小霸王,光是听他名字就知不是好惹的。
火火听到采菊的话面有怒意的说道:“我猜就是他,也只有他能把凌云弄哭了。”
看火火这么生气的神情倒是很少见,可见这三少爷果然如传说中嚣张跋扈,可他毕竟也是个小少爷,跟一个小丫鬟过不去,不是太欠缺风度了吗?
采菊苦涩的一笑,“厨房的丫鬟都怕去给三少爷送吃食,因为每次他都总会百般捉弄,甚至若是得罪他,惹得不高兴还会一身是伤的回来。”
我心下凛然,“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禀告二夫人呢?府上的人都知道二位夫人不合,也许你们将这件事禀告给二夫人,或许二夫人还会为你们做主……。”
火火见我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忙捂着我的嘴巴,瞅到我眼前轻声道:“这种话不能乱说的,要是传到二位夫人的耳里,定要责罚你的。”
被火火这丫紧捂着嘴巴,我使劲的扒开喘着气喝道:“你想捂死我啊?”
火火歉意的眨了下眼睛,满脸赔不是的说道:“你不要乱说话就行了。”
“可我说的是实话啊!你想想只有这样做,那三少爷才会收敛的,因为在林府是无人能管制于他的。”我满脸正色的望着火火和采菊。
采菊若有所思的一怔,才缓缓道:“你是失忆不记得过往了,以前你也这样做过,结果你被罚了三日不许吃东西。”
我大惊明眸微动,清平不是不善说话吗?
采菊像是知道我的惊讶,又解释道:“我记得你以前会说话,那时你才六岁,因为不满其他丫鬟受欺侮,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二夫人,结果二夫人狠狠的处罚了你,说是再敢乱嚼舌根就要跺了,我想这就是导致你不爱说话的原因吧。”
听着我心寒意乱,想不到竟是这件事让小清平变得不再说话了,恐怕是受二夫人的恐吓才明白在林府是多说多错吧,倒不如紧闭双嘴做个明白人的好,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二夫人明明可以趁此机会打击三夫人,为何反倒责怪丫鬟乱嚼舌根呢?
再看火火一脸茫然的样子,我轻声问道:“你知道这件事吗?”不跳字。
火火摇摇头道:“我是八岁那年入的府,一进林府就见你不爱说话的。”
我叹了一口气,又望着采菊道:“那为何二夫人要罚我呢?”
采菊闻言脸色诧然不已,“这么多年你还耿耿于怀吗?我还以为你不说话证明你想通了呢?”她停顿片刻缓缓站起身低头道:“林府的规矩第一条便是无论主子说何话做何事,做下人的永远都不能品头论足。”
见采菊虽是恭顺的说着,但言语中的萧瑟明显不过。
而我听到这话却是骤然明白封建阶级的等级制度,若林府的主子是上等的人话,那我们这群丫鬟便是最低等的下人,可以任由主子打骂?甚至还不能有反抗的情绪,更加不能断言评论,不禁可笑,人人平等的制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