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而望向站立身旁摆菜的采菊,她竟是好意提醒我,我面向她感谢而笑,她恭敬垂首面无表情。至从知道她的疏离后我竟然未曾与她说过话了,在厨房几个丫头中,除了火火的真诚以对,凌云的单纯外,也唯有她是最能知晓我心意的,可是如今终归是有了芥蒂。
“怎么了,可是菜色不合胃口。”二夫人开口道。
我回神摆首笑说:“哪里会呢,这些菜可都是我喜欢吃的,只怕自己不雅观的吃像扰了干娘的兴致。”
二夫人眉目舒展,“在自己家还客套呢,喜欢吃就好,看你这瘦弱的身子该好好补补才是。”
我笑着不语夹住面前的一块辣子鸡,轻咬一口直辣入喉头,一股难言的呛辣味涌上眼眶。
娘知道我好辣,虽是叫我不要常吃,可是奈不住我的食味每每还是会放足辣料,这熟悉的辣子鸡这次尝食却又是一番滋味,一滴苦涩的清冷滑落,仿佛连辣味也一齐冲洗,竟是毫无感觉。
二夫人见我不适急忙问道:“怎么好好的就要落泪了呢?”
我放下筷子,举起衣袖轻轻擦拭,咧嘴微笑道:“没事,不过是辣子鸡有些辣,呛到眼睛了,喝口水就好了。”
采菊听到我的话赶紧给我斟了杯茶,我接过来掩饰心中波动的情绪,慢慢的一饮而尽。
二夫人这才稍稍安心,望向采菊言道:“吩咐厨房日后做给清平的食物不许放辣。”
采菊俯首应声称是,我定了神色,放下茶杯,略略思量道:“清平知道干娘关怀,可人生百态,酸甜苦辣更是四字箴言,辣为尾是以苦尽甘来之味,清平怎么能不尝试呢?”
二夫人不想我会说出这句话来,默默含笑道:“倒也是个理字,你的这种心态却是极好,人生百态不可改,既然如此,那便依了你的话。”
我淡然一笑,握起筷子夹菜,随后幽笑道:“来的路上碰见纤寻姐姐,相聊几句发觉很是投缘,她可真是个天香国色的美人儿,清平好生羡慕。”
二夫人亦是满目带笑道:“纤寻这丫头倒是几年没见越发标志了,见你们这般合缘也好做个伴相互玩乐。”
我点点头,笑着说:“日后得纤寻姐姐作伴也好学学她卓尔不凡的气质,纤寻姐姐见多识广又心细如尘,清平跟着她也能长长见识。”
二夫人笑意越发欣慰,“也不知你从哪学的一些词,尽捡好听的说。纤寻这丫头打小就才华出众,现下长大倒是糊涂了,过来一趟还抱着个动物来,这不存心气我吗?”不跳字。
望着二夫人假嗔的怒意,我坦然笑怀,“纤寻姐姐这是大智若愚,满月复才学倒把琐事给忘了。再说干娘心疼还来不及,哪里会生气了。”
二夫人呵呵的笑着,“你呀,你呀,嘴巴最是讨人欢喜了。”
我垂下头道:“干娘取笑了。”
二夫人只是带着宠溺的笑着不做声,又尝了几口菜色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饮啜。
微勾起的小指细长略翘,艳丽的红甲护油在傍晚的灯火下妖冶不羁,托称中指的透明红宝石戒指折射异样光彩。
我望的出神,想着林府为珠宝世家,各位夫人的首饰虽是琳琅满目,高贵华丽。但二夫人手指上戴的这颗红宝石戒指却是与众不同,毫无杂质的戒面通透无瑕,饱满的大粒宝石碾琢精细,抛光切工皆是一流。如此大块的宝石更是凤毛麟角,弥足珍贵,极上层之品,恐怕也价格不菲。
二夫人见我盯着她的手指看,慢慢放下杯盏,“行了,你们收拾下就退下吧”
话是对屋内的采菊和凌云所说,但我知是失了礼仪,忙不迭的低头敛色。
采菊、凌云依言行礼收拾起来,见二夫人就要起身,我迅速站起虚扶住她的胳膊。
暗想晚池不在,二夫人身边竟然连个随身伺候的丫鬟都不许,该说是晚池得二夫人信赖好,还是说二夫人疑心太大,不宜相信其他丫鬟了。
只是不知晚池有何本事能一跃成二夫人身边的红人呢?
正想着,采菊和凌云已收拾完毕躬身离去。
二夫人由我扶着也不说话静静的站立,片刻后瞅着我道:“听说今早毓汐昏迷不醒,温叔去看也只说是染了风寒气血不足,过几日便能醒来,依你看这其中会不会有何不妥。”
我听后面上一沉,若是前面的话都只是嘘寒问暖般的铺垫,那么现在才是入了正题,这也就是在百师阁使眼色要我前来的目的了。
二夫人望着我等着我的话,没有多想我轻轻道:“毓汐这些时日身子本就不大好,体质虚弱更易感染风寒。既然温伯也说并无大碍过几日就好,我想应该没有不妥,只是寻常发病罢了。”
说完暗自观察二夫人的面色,心里却是很好奇,温伯没有透露出去亦是清理之中。可是火火既然是三夫人的人,她明明知道是我做的,为何没有告诉三夫人呢?
又一想恐怕她说了,三夫人也不会像当初那样找我算账。今时今日我虽只是义女,但三夫人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向我讨说法,不过就算她来了我也不会怕,身正不怕影子斜。
二夫人来回走了几步似有所思,凝神望着我,“你也不要怪我多疑,只是如今她们早已联合勾结在一起,目的无非就是要对付我。我若是稍有不慎掉以轻心,只怕不会再像上次幽禁那么简单。”
见二夫人面色凝重,我也不敢松懈怠慢。我知晓二夫人指的是三夫人和卿夫人,自从上次晚宴两位夫人言语之间的恭维显露无疑,想必精明的二夫人也早已看了出来。
我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悠悠说道:“防人之心却是不可无,干娘禀前车之鉴亦是理所应当。三夫人和卿夫人虽是气味相投,但却也未必存了害人之心,干娘若是处处提防只怕扰己清梦。”
二夫人听后漫不经心的点头,“你总是不愿说他人坏话,可曾想过那何婉柔并不若表面上和善,我与她争斗多年,兴许只是嘴上占得便宜,可是却从未赢得半毫。她面上亲切宽厚,内里却是阴险狡猾,企图谋夺林府家财,现在又得柳飞卿那小贱人相助,以她二人之力我难以独善其身。”
对于三夫人的霹雳手段我从未怀疑,不然以二夫人逼人的气势压制于她,她却毫发未伤依旧在林府顺风顺水,这样一个狠角色也难怪二夫人会惶恐不安。
我即刻安慰道:“二夫人稍安勿躁,凡事都逃不过个理字,现下干爹在林府掌事,三夫人有所顾忌也不会轻举妄动。更何况自干爹冤枉您之后,想必心有愧疚对您该是更加宽容。”
经我如此一说,二夫人面上忧心之色稍稍消退,只是话中讥讽尚存,“她明着不敢乱来,可暗地里的阴谋却是层出不穷。上次账簿调换一事也只有她能做的不动声色,又得柳飞卿在旁推波助澜,使尽媚术在老爷耳边说了不少胡话,我才会吃了那哑巴亏。”
我心下察觉,账簿一事未待查明,二夫人却好似笃定般不容置疑。不过我也不好逆了她的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既是三夫人所为,干娘可知为何那真账簿会被发现在语婵屋内,而语婵又是被何人所杀害的呢?”
二夫人待我说完面色已是沉重,紧蹙眉头思味良久,只道:“我想语婵才是何婉柔的细作,她偷了账簿又栽赃嫁祸于我,定是受了何婉柔的教唆,至于她的死因……”
二夫人拖长了尾音,幽幽的笑道:“她这死因却是蹊跷,若不是她死了,又怎么会发现调换的那本真账簿呢?我也不能这么快就解除幽禁了,语婵的死倒是还了我一个清白。”
我呐呐的点头,的确是这样,语婵的被害间接查出二夫人是被冤枉的,而那本账簿更是离奇,这一切切的阴谋都是层出不穷,且皆与账簿相关。
从我娘因为误会偷那凤凰金钗而被打,后来查出是芷兰所偷才会剁指逐府,可当时犹记得还是很多疑点未查明,凤凰金钗又是打开账簿盒子的唯一钥匙,这一串串似乎都是在步步的进行着。
只因为守喜所玩的那迷惑人的小把戏才使我茅塞顿开,所以我可以确定的是,芷兰并不是要偷金钗,而是要调换账簿,为了转移视线,就放到我娘的食盒中造成那假象。但是,在语婵死后的屋中发现了真的账簿,那么,二夫人说的就极为准确,真正偷账簿的并不是芷兰,而是语婵
可最不解的事,芷兰何以要替语婵瞒下来,宁愿剁指都不愿揪出语婵。她们同是伺候二夫人多年,纵使感情再深厚也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还害得自己受伤被赶,究其原因,也只有去问住在百口桥的芷兰了。
我想了太久,二夫人提高了声量的问道:“你去何婉柔那伺候也有些时日了,可有发现情况?”
我楞了会,明白二夫人的意思是派我去调查三夫人策划私相授受一事。我如实回答道:“三夫人那并无异常,只是发现,伺候三少爷的四个二等丫鬟全都跟各房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互相牵扯,也不晋升,暗觉稀奇,但是查不出情况来。”
二夫人笑了笑,“难为你这么短的时日就看出来了,正因为此,我才会派你去盯着何婉柔的动静,她并非等闲之辈,做事极为小心,我也料到你查不出什么。正好,你又回到我身边,也是希望你能帮助我共同对付她,就算她跟柳飞卿勾结我也不会任由她算计。”
二夫人握紧了拳头,双眼怔怔,突然又笑了起来,“何况,除了你还有人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望向二夫人信心十足的模样,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