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佩扶着我摇摇欲坠的身子,“二小姐,三少爷只剩三日时间了,二小姐要想办法救他啊?”
她的声音焦躁,在我听来却是极其尖锐刺耳,和煦的微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冷的我动弹不得。
楚美人道:“我看过他脉息,十分紊乱,如果没有猜错,他中毒已久了,目前看来,这事也是有人故意而为。”
我委顿在地上,中毒已久,故意而为?又是谁要害他性命。我顾不及多想,急忙站起身,抓着水佩道:“你去探听,他现在情况如何?还有去问温伯伯,他医术高明,一定会救下他的。”
水佩摇头道:“三少爷的院子里谁都不能去看,三夫人命令谁都不许靠近。温伯伯也在查,因为中毒已久,所以很难寻到这毒是什么,就更难配到解药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字字挑动了我的心肠,哀婉的声音阻挡了我仅存的一丝希望,“那现在怎么办?”
“奴婢不知。”她惘然直摆头,“三少爷虽然是林府小霸王,爱捉弄人,但不会存害人之心,可突然的中毒……令人猝不及防,整个府里都乱套了。”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心跳的声音蓬蓬地厉害。这许多日子以来的相处和惊心,步步为营的防护和小心,我对他谈不上了解,但至少觉得他不若想象中那么坏。可这一刻水佩乍然告诉我,他活不过三日,我恍如还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
脑海里的点滴似沙漏般慢慢稀落,第一次见他时的震惊,误以为他是女子,反绑住的恐吓,他虚弱而及时的解围,虽然他说是不想我被赶,要折磨我,可是我却感受他并不是那么坏,仅是孩子般的玩闹。
每次的误打误撞,虽是受伤的多,但至少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随时送命,后来,后来,偏了的轨道。毅然决定离开月桂轩的时候,他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不舍,可我固执的坚持,而险殇在毓汐之手,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我不会轻易逃月兑。
还有,我受伤昏迷看到的影像,不用问也明白是他,他渐渐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管是无意还是故意跟踪。那晚在水里的一幕,短暂的情愫蔓延,这一切切都深深刻在心底。
这些的情景,自是十分熟悉的。眼前微微模糊,一切如昨,仿佛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
心骤然拔凉,如抽走所有的温度,我是不想看到他从我面前消失的。
仿佛是负荷着无尽的清愁,良久,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楚美人悄然走至我身边,轻声道:“若是不舍,就去看看吧”
闻得他声音,我转头看着那双碧清妙目,一悚惊起,忙忙地揩去眼角的泪痕,勉力笑道:“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他淡淡的一笑,“你要决定了,这个时辰我们也该去了。只是我还想提醒你,也许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我笑,“你放心,我不会后悔的。”
他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我,最后化作一抹神魂颠倒的笑容,“希望你是对的。”
我的唇角凝着一朵若有若无的微笑,淡淡道:“这么久了,我坚持到今日就是要亲自揭穿这人,不管她是谁,也不会因为什么人,放弃我的信念。”
他依旧是看着我笑,淡然若之。
水佩见此,看了看我,又看着楚美人,疑惑道:“二小姐,奴婢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三少爷性命迫在眉睫,一点要救救他啊。”
我用力点点头,眼眶微微湿润,握紧她的手道:“我会”
她凝神望着我,目光中皆是复杂神色,“那奴婢要怎么做?”
我看在眼里,定定心神,扬起眼眸,问道:“你似乎对三少爷十分上心?”
她撇开脸,沉默了些许,幽幽道:“三少爷以前帮过奴婢的,帮奴婢教训过流萤。所以,奴婢才知道他不是府里那个任意妄为的小霸王,他其实也很善良的。求二小姐一定要救救他。”
水佩微笑,感恩之色难以掩饰。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早就知道了,他没有那么坏。只有三日,虽然时间紧迫,但是你要相信温伯伯的医术,还有……还有楚大人的调查速度,定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下毒之人,得到解药。”
我握紧她的手,无形中的力量不知是给她,亦或是我自己。
水佩灿烂的笑着,重重点头,“奴婢知道二小姐一定会有办法,奴婢现在去找温伯伯,有什么进展一定会第一时间去通知你。”
我微微一笑,她躬身而去。我的紧张不动声色蔓延到全身,看着窗外的天色,今日的阳光特别好,清晨便有些刺眼,庭院的花开飘香,已经是五月的天气,燥热的温度蕴的人心发慌。
进里屋换了身轻便的流彩飞花云烟裙,宽大的袖摆透气而凉爽,放下积压在心头的阴霾和不快,我挥了挥衣袖,一切的谜底终会在今日揭晓。
楚美人侯在外面,我踉跄的踏出门,随意笑道:“我们去吧平时这个点都该去百师阁了,但今日似乎没人去了,也不知先生会不会去那候着?”
他笑着,淡淡道:“你们的先生似乎有些问题?”
我止步,不明道:“先生有什么问题?”
“昨日毓离是在百师阁吐血,恰好王博文先生不在,我特意去调查一番,他一人住在南苑紫竹林,他说是感染了风寒不便,未能去授课。我看他脸色,的确不大好。”
他负手一面走一面轻声说着,我静静看着他,晨光熹微,他的神色在蒙胧的光影中有些模糊。
楚美人的这番话意是什么意思呢?我不懂,随即思量道:“楚大人是觉得先生的病有古怪,还是其他意思?”
他微微一笑,“也许是我太敏锐了。昨日,你跟毓汐小姐出去透气发生纠葛,当时在百师阁就只剩毓乾和毓离还有个小丫鬟龄仪。毓离吐血后龄仪来报信,接着我们赶去了,得知王博文先生没有来授课。但他经常都会早到,可昨日没去,偏偏毓离便中毒了,似乎说不过去。”
的确是这样,昨日我也在纳闷,先生平时都到的早,只仅有一次来的晚,就算他因发病不能来,论师道,也会想办法来通知我们他不能来,也好叫我们别等。
巧合的就是这里,先生不到,三少爷中毒,这里面又有什么纠葛吗?
观楚美人的神色,隐约他开始怀疑上先生了。可是,先生待我们平日极好,亦师亦友,怎么会无缘无故要害三少爷呢?
我迟疑道:“楚大人也许是想多了,先生为人或许我还不清楚,但他即为先生,秉持师德也不会妄自做出泯灭良知的事来。三少爷中毒已久,具体多久尚不清楚,而先生授课仅一月有余,他不该要害三少爷的。”
他低低“嗯”了一声,“也许是我多虑了。林府接连不断的纷事,人人自危,毓离中毒很深,只三日时限,这百余来人的院子里,要查下去很难。”
我听他这方说,本强力压制不去想他,突然又被挑动的勾起伤怜,喉咙一紧鼻翼又翻酸楚。
静默良久的漫走,方一字一字咀嚼他的话,眼中尽有水雾迷蒙,楚美人道:“来林府调查已久,得知你过去伺候过毓离,他现命悬一线,你还是坚持不去看他吗?”。
仿佛低沉压抑的心声挑起,我睁大双眸仰望路道的景色,不让眼泪流出来,这几日流的泪实在太多了,泉液也要被*涸了。
一想到楚美人竟看得如此透彻,我咽了酸楚,挤眉笑道:“楚大人都调查过了,也应该知道我跟三少爷可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他现在这模样是咎由自取,谁让他平日嚣张跋扈的欺负人,该让他受受折磨才知道好歹……”
我的话语虽重,但字字砸在心间,像是这样说就能掩饰那份担忧。可是越说下去越没底气,最后哽咽的说不话来。
只听楚美人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何苦呢?”
我凄微的沉吟良久,目光只望着两旁荫荫绿树出神,浓荫青翠欲滴,仿佛就要流淌下来一般。我双唇微动,轻轻道:“楚大人若是女子,一定会有很多男子爱慕追求。可惜是男子,心思却比女子还细腻,以至于女子见了都自愧不如,更不敢仰望亵渎。”
他听我能沉静的说出打笑的话来,扬了扬眉毛,笑意舒展,半天才道:“你的话总是耐人寻味的。”
我惋惜的摇了摇头,“岂不闻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楚大人暗地里是想说清平无理取闹,强词夺理的吧”
他一笑置之,“清平不要妄自菲薄,怎知我心底是怎么想法,其实想说的是你巾帼不让须眉。那句话同送给你,若是男子,定有大番作为。”
“原来楚大人除了探案断人厉害外,嘴皮子也是很厉害的。”我调笑道:“楚大人就像是一本精致的古书,需要一页页的翻开才能读懂。可是那本书的封面太过美了,让人只专注在表面,往往忽略了里面的故事。还是说那本书其实只想呈现给我们看的就是它完美无瑕的封面,所以紧紧的合上,封闭了书里的内容。”
他专注凝神的听着,淡然的笑容似浮在脸庞上的一层薄雾,蒙胧似有若无,我话意中的深意无需推敲他自然明白。
他眼中忧虑之色愈来愈深,如一片浓厚的乌云,覆上他的眼帘,过了良久,他抬头止步,“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