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卷一 流年 第三十章 小意殷勤 栽赃嫁祸

作者 : 织锦

“嬷嬷如何说出这话!”张绮玉大惊失色,脸上一阵青,复而一阵白,只呆呆瘫倒在榻上,半晌后眼圈儿一红,便是滴下泪来:“我的心事,嬷嬷尽是明白的,怎说出这般戳心的话?”

盘嬷嬷忙是用帕子轻轻拭去张绮玉脸上的泪,只叹道:“为着什么缘故,您素来聪颖,如何会不明白?”

闻说这话,张绮玉也渐渐冷静下来,她想了许久,才是垂下头来:“是我糊涂了,只将一双眼珠子盯着那李杏儿,却是忘了这事儿顶重要的,还是表弟并姑母。不论这书信往来、”她略略一顿,心底悲伤之情更胜,只抿了抿唇角,哑着嗓子道:“不论这书信往来是不是与那李杏儿,我若是与姑母说了,她必定大怒,少不得与表弟吵嚷。那一场闹下来,表弟自是对我这个告密之人心生厌憎,便是姑母,她前头就对我有些隔阂了,后头只怕又要添上三分迁怒。两面不讨好且不说,若是表弟执意护着,加之姑母虽是厌憎,却也有些许眼前面儿情分在,不定能将那李杏儿如何的。这般事体,我原不该做的。”

听得张绮玉这一通话,盘嬷嬷脸上露出些放松的笑容,只将张绮玉搂在怀里,叹道:“我的好娘子,您能明白这些道理,那就好了。旁的什么,我们再慢慢地动手做,还怕这事儿不成?您可是在这上头花了数年的水磨工夫。任是什么人也不及的。李杏儿也罢,旁的什么也好,哪里能从您的手中夺了去?”

“嬷嬷说的是。”张绮玉渐渐缓过神来,思量半晌后,却是抬起头与盘嬷嬷道:“可我还是咽不下心头一口气!表弟所寄之人,多半是那李杏儿。他近来待那贱人越发的好了,虽说人前他做出了好些冷漠厌弃之态,可是背地里却是口口声声叫着名字的,甚至为那贱人筹划寻了好的屋舍。必定是表弟心里还顾忌着姑母,方才是面上做幌子。暗地里,却是千万个盘算!”

“既是如此,便将那件事儿做了。”盘嬷嬷想了半晌,也是觉得那李馨该是早早动手,方才妥当:“另外的那一桩,一时半刻还不曾寻到好人家,且放一放,看着情状再下手也不迟。”

“嬷嬷说的是。”想到事成之后那李馨的下场,张绮玉贝齿暗咬,一面又是眯着眼道:“哼!表弟素来就是好脸面的人,又是极重文采。那李杏儿便是有什么狐媚外道的手段,只怕这些上面却是不足的。这事儿慢慢的做妥当,我却还能借机寻出事来,让她闹上几场笑话!我便不信,这么一次次地过来,表弟还是念着她!”

见着张绮玉打起了精神,又是寻出了还算过得去的法子,盘嬷嬷略一思量,也是点了点头,思量着这般小事虽说无甚大的补益之处,但到底与自家女郎寻了一个发泄心头恼怒的地方,便道:“这事须得小心,莫要做得太过,反倒让大郎生厌。”

“嬷嬷放心,我必定做得周全!”张绮玉说及此处,一双美眸闪闪发亮,活似心中所想的都是实现了一般,满脸喜气,自得又恶意着道:“那个小贱人,又是能懂得什么!”

盘嬷嬷看着自家女郎的精气神终于好了些,又想着李馨素来怯懦无能,并不得府中上下的尊重,虽然近来有些不同了……她沉吟半晌,仍旧不放在心上——自家小娘子怎么着,也不会被那小贱种给欺负了的!

两人计议已定,便分头行事。盘嬷嬷固然是从头细细筹划,又是挨个儿再想了一回人选,方使唤人来吩咐。那张绮玉则是拿起自己这两日做得针线活儿,笑着往张氏的屋子走去。

及至到了张氏屋子里,张绮玉起头只笑着与张氏说了半晌的场面恭维话,才又是道:“姑母且瞧一瞧,外甥女儿做得针线活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前头都做得极顺,偏生到了这一块,左右瞧着总有些不对。”说完这话,她偷眼看着自己姑母张氏的神色更缓和了三分,便将那针线活递过去,一面妆着腼腆的小女儿模样,细声细气接着道:“这些针线活儿,自打我过来,您就是手把手教的……”

这么一说,张氏也是记起当初自己将这外甥女儿绮玉接过来,她那怯生生娇女敕女敕的小模样,以及这几年自己悉心教导下她越发得聪明活络,孝敬恭顺。这心底由不得被勾起三分怀念,七分温情,又是想起近些日子自己也着实有些忽略了她,先前的些许隔阂便暂且忘了,只伸手接过那针线活儿,一面细细打量,一面模了模张绮玉的发丝,笑道:“你这针线活儿越发得好了。我在你这个时候,还有些不如。不过呀,你还小着呢,有些地方自然还有些不足。你瞧瞧,这个就该这么做。”

说完这话,张氏顺手将那针线拈起,比划了两下,就是绣了几针,又是细细分说一通,才是让张绮玉试着做做看,自己则在一侧看着,少不得教导比划着。两人说了半日的话,眼瞅着时辰不早了,张绮玉才是起身告辞。

而后数日,张绮玉每每如此,或是针线活儿有些疑难,或是做了新鲜的糕点送过来与张氏尝鲜,或是寻了江文柔一并过来说话讨巧儿,也不多多逗留,也就一个时辰不到,便是告辞而去。连着那张氏吩咐她们禁足要做得事儿都是半点儿没有误了。甚至连着江文柔的针线活,张绮玉也是花费了不少气力相劝,使她做得香囊荷包终究有个大的模样了。

张氏见了,不免欣喜,暗地里探问得是张绮玉劝的结果,倒是将旧日的不满与隔阂化去了不少。兼着这会子李馨的院子终究定了下来,选的是西面角落里的一处小院落,与张氏、江文瀚的院子隔着小花园子,与张绮玉的略略近些,而跟之前所住的那处破败院落,更是隔着远了。

张绮玉知道是这么个地方,也是高兴,只是面上却不露分毫,暗地里则是与盘嬷嬷又是一通吩咐。盘嬷嬷自然心知肚明,在李馨搬过去的三日后,就是将事儿办了个妥妥当当。张绮玉也在这一日,与张氏笑着道:“姑母,说来我那里的金儿前儿忽而扑了一只蝴蝶,五彩斑斓,我们瞧着都是极喜欢的。只是后头一想,还是让它在花间林中更好看。二来,那蝴蝶虽小,却也是生灵,平白伤了它,却也有些损阴德,便将它放了。但是现在想起来,心底又有些遗憾……”说到后头,她便是深深叹息了一声。

张氏原是女子,虽说不是极虔诚的佛教信徒,但也算得礼佛殷勤,凡是逢年过节或是菩萨诞辰乃至于十来日去个寺庙,或是施衣舍米,点灯求经之类的,却都是色色齐全的。自打江文瀚高中之后,她更是松了一口气,不免更信了这佛祖菩萨一分,供奉殷勤。加之她先前还略略觉得自己这外甥女绮玉性情略显无情狠辣了些,由此,这会子听得这怜惜生灵的话,她不免生出几分高兴,笑着道:“这有什么?旁的倒还罢了,若说起蝴蝶,我这却有一对蝴蝶簪,五光十色,华彩自生,必定让你喜欢。”说完,她便是令人取来前些日子所得的一样赠礼。

“说着这还是上进于宫里的贡品。色色与宫里头的一般无二,只是另做出来的。若不是大郎有了功名,是个新科进士,只怕还见不得这个呢。”说着这话,那边的金珠已是捧着一个匣子过来了,张氏接过这匣子,打开来一看,果真是五彩斑斓,宝光烁烁,但这里头却不是一对簪子,而只余下一支。

张氏的脸色立时变了,她猛然站起身来,一面又是小心将这匣子放在案几之上,脸色阴沉地瞪着同样脸色大变的金珠:“怎么回事!这簪子分明是我前日才是收缀安放妥当的,如何会少了一支!”

张绮玉面上神色大变,可心底却是分分明明,只是看着张氏如此恼怒之时,仍旧小心将那余下的簪子放好,她再瞟了那簪子一眼,眼中由不得闪过些许懊恼与可惜之色,但很快她就是回过神来,忙忙上前来搀着张氏坐下,一面轻声劝道:“姑母,且小心身子。您这东西也极多的,这簪子必定是手忙脚乱之中,不小心落在哪里了,一时没察觉到,或许,还在那衣箱里头搁着呢。”

“奴婢、奴婢该死!”那金珠已是跪下来磕头了,虽然张绮玉说了一通安抚开解的话,但这个可能极小,她素来开关箱笼,放置首饰等贵重物品,都是小心又谨慎的,断然不会如此。这簪子,必定是被人拿了!她心里头念头转动,忽而记起这两日李馨搬家,也曾来到这里数次,张氏也是想着江文瀚的脸面,便特特开了箱笼,取了不少东西与李馨的。这来来去去,开了好几次箱笼,又是开了库房,或许……

在这瞬间,她立时有了想法,张口就是道:“可是夫人的屋子,素来干干净净,从无这等事出来,若不是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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