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馨心知她还在恼着,又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便忙先抛开旁的事儿,先拉着多儿到了角落里,好一通恳切的话才让多儿勉强露出笑脸来。只是多儿心底仍旧有些气儿,少不得口中嘟囔两句:“后头可不能这样了。你不晓得,你平白过去这么久,我真真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偏生又想不出法子来……”
说到后头,多儿脸色更是暗沉了几分,她对于自己没个能耐帮李馨的事,真有几分耿耿于心的。
见着她这么担心自己,李馨心底也是一阵温暖,又是现代教育长大的,自然更放开了些,当下就是伸手抱住多儿,轻声道:“不要这么想,在这里,多亏有了你,不然我都没法子活下去了。”是的,不管这原主与多儿是怎么样相处的,又是怎么样的情分,但是自从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苏醒过来,身处这个几乎处处为人所冷落限制的江家,又是要劳作,又是背着这么一个前途莫测的身份,李馨觉得能遇到一个多儿,已经是自己的幸运了。又或者说,多儿与这些东西相比较,也算堪堪持平了。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自己的亲人,也没有所熟悉的时代背景,更没有自由舒展的空间,李馨刚开始的两天,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对于这个时代,压根儿就没有一点点的联系,虽然平日里心理健康,但也被现实压抑得浑身难受。
也就是那个时候,多儿安慰她,冒着风险与她送吃食,又是小心省出银钱来与她买药买米粮,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自己。这些种种,才是让自己渐渐地能鼓起勇气活下去,也觉得和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都格格不入,混若做了一个噩梦般。
想到此处,李馨心底便又泛起一阵熟悉的酸楚,眼圈儿也微微有些发红。多儿看着她这样,自是有些不知所以,忙就是抛下些许气恼什么的,立时用帕子擦了擦李馨的眼角,急道:“怎么了?怎么就红了眼?好了,我也不生气了,你可不要在掉泪了。我看着心疼呢。”
说完这话,她又是一顿,忽而醒悟过来,满以为李馨是故意逗弄她,惹她着急好将事儿掩过去的,当下脸颊一红,嘟嘴道:“又是拿话哄,我这回可不能这么给你瞒了过去。”
“我何尝哄你了?”李馨看着不由得一笑,只拉着又是生气了的多儿,轻声道:“只是想起了当初的那些日子,心底有些感触罢了。现在看来,竟也是熬了过去,那个时候还真真是觉得前路漫漫无尽头,只是苦熬两字。现在却渐渐透着一点儿生机了。”
“你若是这么想,倒还罢了。”见着李馨这么说,多儿也是换了一副心肠,叹道:“也是我们两个没个筹算,若早知道弃了那一份对大郎的心思,免了这些年的苦熬,竟也是好的。偏生又是熬了这些年,真真让人有些不甘心。”
“若是再磨下去,只怕更不甘心呢。”对于江文瀚这个人,李馨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只是在这个院子里,竟也不好说,便拉着多儿回去,也好说一说张绮玉与自己说的话。
多儿与她相交甚深,颇有几分默契,瞧着她使了眼色,便知道有些缘故在,就也止住话头,随着李馨往屋子里走去。两人渐渐远去,却不知道就在两人走后不久,她们身后不远出忽而走出一个人来。这并不是旁人,正是那江文瀚。
他却不是起头就在这里的,只是路过这里,听到这寻常没什么人的庭院里有声响,下意识地听了两句,才发现是李馨并那多儿两人。正是预备走过去,却没想着听到李馨说什么自己当初活不下去,后头再有什么弃了那一份对大郎的心思时等等,他便熄了走出来的心思,满心愕然——难道馨娘真个是不在意自己了?哪怕、哪怕自己现在有些许……
想到此处,他猛然摇了摇头,神色难看的站了一会儿,就是转身匆匆而去。而后,也没有再去李馨的院子里。自然,这在之后与他说谈了一阵话儿地张氏看来,倒是有几分称心的。
李馨浑然不知,只拉着多儿说了与张绮玉的事,又是将银票与她细细看了一番,两人在暗地里猜测一番,又是做了些筹划准备,说了两句明日的事,也就散了。
及至夜里,那张氏又是打发了个小丫头过来吩咐李馨明日好生装扮云云,李馨也不以为意,只满口应下。待得第二日一早,就是寻了一件淡红墨花纱衫、一条细白绫子裙,腰上系着浅浅的梅红丝绦,再挂上一个喜上眉梢花纹的荷包,再寻出一支金包银的凤钗子,几支素面银簪,一对米粒大的金丁香耳塞,一个螺纹浅口金包银镯子,也就妥当了。
这般妆容妥当了,李馨到了张氏的屋子里,却是刚刚好第二个,依旧是在张绮玉之后,江文柔之前。她抬头看着张绮玉,见着她容色清减,但妆容之后,远山眉丹凤眼,乌发浓密,朱唇如火,依旧是有几分天然的娇媚之态。就是她穿着一身淡淡的浅黄衫子,蜜合色罗裙,花纹简单,却也掩不住那侬丽的艳丽之感。
李馨抿了抿唇角,只上前来与张氏行了礼,又是唤了一声玉娘好,便默默站在角落里没再哼一声。张氏也浑然不在意,反倒是频频看向张绮玉,眼底仿若还有几分对自己嫡亲外甥女儿的担忧。看到这般景象,李馨微微挑眉,却也不敢显露出来,当下低着头不说话。
而后直到张绮玉过来,张氏也没说半个字,等着人齐了,她方是吩咐了三个人好生招呼,又是从中点了张绮玉做主,江文柔帮着做事,至于李馨,她只是瞟了两眼,勉强加上干巴巴的一句你也小心些的话,就将三人打发到了预备招待客人的院子里,又说:“邻居家的珂兰小娘子听说了,今儿也说过来见见世面,想来等一会子就过来了。你们可得好生招呼一二。”
李馨自是无言,张绮玉也是难掩忧郁,又是愁眉暗结的样子,并不说话。江文柔左面看看,右面看看,终究忍不住开口问了两句:“娘,上次那些讨厌鬼都是要过来吗?”。
“你说的是什么话”张氏迥然色变,狠狠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摔在案几上,看着女儿悻悻然又不服气的闭上嘴,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恨声道:“你道是我为了谁才是这么筹划若非你前头倒了天大的霉头,失态在人前,我需要这般亟不可待的寻到一个机会就上赶着?你今日若是做不好,说了一个不该说的字你就等着日日做针线,没日没夜地学规矩去”
这话一说,江文柔顿时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言了。张氏见着她这般惫懒模样,再看看默默不言的张绮玉,只觉得心头火气腾地冒起来,是瞅见李馨站在那里,正是要说话。张绮玉便是开口插了一句话:“姑母放心,我会看着柔娘的。前头我没做好,这回我必定好好地与那些女郎夫人相处。她们与柔娘只是一言不合,并没有仇隙,说开了也就完了。”
张氏的神色便缓和了几分,目光柔和地看着张绮玉,见着她静静站着,眉眼之间有些疲倦,却又透着些许透彻澄净,与先前的眉飞色舞竟有几分不同,当下不由得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柔娘便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也多劝着她几分。自小,她便是听你的话。”
“自小的情分,说不得什么听不听的。”看着江文柔似有几分不满,张绮玉下意识地用一句话将其一丁点儿的不愉快化解开来,自己回过神来,心底更有几分酸涩——自己是何等用心,却只是平白耗费心神与他人做衣衫呢。只是先前与李馨结成了同盟,她此时自然要把眼瞅着要迁怒与李馨的张氏哄好了,后头李馨方才能帮着自己一一报复回来
心地这么想着,张绮玉更是柔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看着张氏点头应了,正是要起身离去。却停着外头的人说文珂兰母女来了。三人便又是坐了下来,等着她们母女过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她们才是带着文珂兰一行四人到了那处院子里。
此时已经将近夏日,此处院落绿荫处处,清泉流水叮咚作响,满湖的荷叶铺展开来,也是田田可爱,虽然只有两三株并不出奇开了小半儿的栀子茉莉等花木,却也显得清闲爽朗,别有几分意趣。兼着荷塘边三不五时栽种着两三株杨柳树,清风徐来,那细细长长的叶子飘扬起来,越发的透出柔婉的味道。
文珂兰便笑着道:“此处若是观赏月色,可是再好不能的地方了。虽然没有花影,可这荷花清香,杨柳执业,兼着四处的花木沙沙作响,竟是色香味俱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