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夹攻,凝宝陷入死局,潜伏在黑暗中的人扣住一把铁蒺藜准备出手。
忽然间,“叮”“叮”“叮”“叮”连声轻响,金属在空中相撞,迸出细小的火花……它们失去了目标,自相残杀。
扣了铁蒺藜的手僵住,打出暗器的人呆住,持铁棍困住凝宝的两个男人也愣了。
铁棍明明已一左一右夹住了她的腰肢,他们本是不避不让拼着挨上一脚一刺也要将她擒住,可她……她竟然飞快收势,抓住铁棍,泥鳅一样朝前一溜,整个人都贴去了差点被尖刺划破喉咙的那个男人身上!
温香软玉贴满怀的滋味儿如何,旁人不得而知。被凝宝骤然抱住的那个男人却是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这难得的“艳遇”,腰间一麻,人就动不了了。
她的举动太突然,动作太快,其他的三个袭击者尚不知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们就已损失了一名好手,凝宝已放开那僵立不动的男人,轻扶铁棍朝后一滑——
脊背贴上身后男子的胸膛时,凝宝头也不回,反手一下,刺尖准确无误地扎入他大腿外侧的环跳穴。然后她拧腰荡开铁棍,蓦地蹲下一扬左手,缠在腕上的乌蛇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射而出,而同一秒,她右手猛地一甩,那利刺月兑柄往相反的方向飞去……竟是内里以细链相连,远攻近战的好物!
两声闷哼之后是重物倒下的闷响。
凝宝卷鞭收刺,缓缓起身,转向藏在廊下门海(大缸)后的观战者那方,沉声道:“我明白,主命难为……你要是也想一战,不妨出来,我一定会让你带个不错的交待回去给你的主子。”
那人呼吸一滞,扣紧了铁蒺藜,额上泌出层毛毛汗。
凝宝静待数秒,不见对方有动静,冷笑一声:“若你不想光明正大地一战,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我不喜欢人背后偷袭,也不喜欢做白工。你现在不出手,那么在我回到房里之前也最好不要出手,除非……你觉得五千两对你和你的朋友来说无所谓。”
啊?那人愣住。
凝宝也不逗留,掸掸衣服,慢慢走上台阶。到屋门口,她回头一瞥院里的人影,朗声道:“你们为人卖命,身不由己,我不为难你们。但,今日之后,凡是想私下请教我如何堂堂正正做人的,请每人先备足五千两银子……我保证,必定会叫你们觉得物超所值!”
房门砰地一声摔上,长明灯重又亮起。院子里的男人们望着透出窗纸的光线,沉默久久才陆续撤退。
凝宝扔掉火折子,靠着墙,竭力让呼吸保持平稳。直到确定外头没人了,她腿一软,顺着墙滑坐到地上,急促地喘息。
好险,差一点就没命了……凝宝阖眼靠墙缓了一会儿,把乌蛇鞭、沉水刺和随身携带的锦囊统统放到一边去。
她低头看看腰右侧那两根亮闪闪的金针,吁口气,解开腰带缠住手把金针拔了,又月兑下棉袄,除下夹衣,掀起内衫,轻轻按了下右肋那片淤青。
伤的不轻,她从牙缝里嘶嘶地吸着气。用力按一下,疼得她差点跳起来,她却不由得松了口气。够运气,没骨折,抹点活血膏,过几天就没事了。
金针没扎到肉,肋骨也没断,至于发红的膝盖,小腿上的擦伤……那都是小意思,她习惯了。
往肋上抹着药膏,凝宝缓过劲儿来,庆幸之余不免有些后怕。
今儿挺邪乎。不知是不是饿过劲儿的缘故,打到一半,丹田的气就无缘无故聚不起来,手脚也跟着发软。
这种情形下,能顺利制住从后偷袭她的那个男人,真是她狗屎运走到家了。
出手的四个人里,他该是最扎手的一个。内力之深厚,她都避开了铁棍,劲风居然还是透过衣物伤了她的右肋。
如果她判断没错,挨前头那人的一棍顶多伤筋动骨,中了两侧打来的金针也就是穴道被制动不了而已,可要是结结实实挨他一棍,只怕她整条手臂都会被卸下来……呼~幸好棉袄夹衣都穿着,不然今儿她十成十要阴沟里翻船了。
凝宝上完药,爬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看看脏兮兮裂了口露了白絮的蓝布棉袄裤,叹气。
流香姐年初刚给她做的三身新衣服啊,这么快就报废一套了……补是可以补,但她哪有流香姐那等好手艺?要是月底见面的时候,让流香姐瞧见辛苦了三个月做出来的衣服多了一堆补丁,指不定会立马赏她一把“香香屁”,让她满脸通红在大街上唱歌跳舞这辈子都不用嫁了……
那种淡淡的槐花香又出现了,先前勾得凝宝口水流的味道,这时候混着活血膏烈酒一样的气味,不知怎地就变作种豆腐捂了十七八天的臭,弄得凝宝差点吐出来。
她随便找了件衣服披着,皱眉捂着鼻子在屋里找了几圈都没瞅见有熏炉,最后发现那味道是从屋角左侧的那盏灵蝠抱桃青铜灯里飘出来的,凑过去仔细看了一回,才发现里头贴着片黄黄似蜂蜜的东西,恰在火苗上方。火舌舌忝过,那东西上就有油脂滴下来,落进托灯油的小碟里……恶,怎么能这么臭呢!?
凝宝把花瓶拿来,扔掉那几枝蔫了的桃花,把水往灯盏里一泼,紧跟着开窗开门,人也赶紧出去避难。
太可怕了那味道,神仙都挡不住啊!就算刚才那群人又回来了,她就不信他们闻见这味儿还有力气跟她打!
她这边一有动静,离这不远的耳房就起了响动。门开了条缝,银花伸出头来,做贼一样小心翼翼。
凝宝一见,赶忙摆手:“银花,你别过来,那安神香能把人给臭死!”
说话间她捂住鼻子蹿进屋里,拿烂棉袄把东西一裹,又飞快跑出来,硬是拿脚把银花正要关上的门给别开了。
她用肩膀顶开挡在门口的银花,冲进去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就着墙角铜盆里的冷水抹了把脸,大声掼了掼鼻子,这才扭头冲发呆的银花嘻嘻一笑:“没办法,你给我点的那安神香弄得一屋子都臭了……反正离卯时也没多久了,我俩就挤挤吧。”
银花瞪大眼睛望着她,跟见了鬼一样,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半晌才低了头,一咬下唇,突然扑通跪下,颤声道:“表小姐,您快离开王府吧。您是个好人,奴婢、奴婢不想看见您出事……”
“不要说了,银花,起来吧。”凝宝淡淡打断她的话,把尖刺装回乌蛇鞭里,拧紧了鞭柄,“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哪怕我死。”
是。劣徒难驯,暗箭难防,保不准哪天就把小命给交代了。
但,哪怕如此,相思熏教坊第一驯教师的字典里,也没有“放弃”两个字!
凝宝狠狠一抻乌蛇鞭,扎耳的脆响震得铜盆也嗡嗡作响。
她保证,她一定会光明正大以“德”报怨,叫他们好好瞧瞧她这第一驯教师可是吃素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