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救醒那些麻翻的军汉,那大牛吃惊的看着这店里横七竖八的尸身,不由叫起来。李响自然将这缘故说了出来。
大牛这才心有余悸的叫道:“果然如此,俺这般身材,却不知是给这贼夫妻做成什么肉了。”
“自然是花糕也似的黄牛肉!”郑屠摇头大笑,“这般的壮硕身材,没得糟蹋这般的好肉了!”
众军汉顿时轰然笑了起来,那大牛有些没好意思,搔了搔头,看其中有个瘦子,不由指着他叫道:“你这厮,精骨也似的,只好做水牛肉卖了!”
顿时,众军汉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草草的将那些尸首埋了。李响自然叫这些军汉收拾起来,重新整顿了酒店。转到后面地窖里,果然发现那弄人肉的凳还吊着几条人腿。
“这贼夫妻死得不冤!”李响恶心,兀自骂了一句,叫人收拾停当。自然此处的肉食是吃不得的了。附近又无有人家,只得四下里寻了野味,打了几个兔子进来,洗剥干净,这才将就着吃了一些。只是那些军汉见了地窖里的人肉,哪里还吃得下。
又收拾了几间屋子,在这里歇下来。当晚李响并郑屠一头睡了,说起这张保夫妻行得这般的恶事,不禁唏嘘不已,又说了他那远亲菜园子张青。
“早晚去收拾了那对恶夫妻!”李响闷声道。
郑屠亦点了点头笑道:“如今也不知这菜园子张青并那母夜叉孙二娘还在那十字坡否。听闻他等与梁山贼寇交好,只怕是是投了梁山也不稀奇。”
李响不由摇头道:“想那宋江也是有名的及时雨,恁地便这般的分不清青红皂白?若是这般的恶人也得梁山,那梁山之多半只怕便是些奸邪之徒。枉了那个名头,说甚么替天行道,却不是干一些害人的勾当么?”
郑屠点头道:“那张青原本在孟州道光明寺中种菜,却因小事,杀了光明是的僧人,又惧官府,便一把火烧了那里。后又做得劫匪,吃那孙二娘的父亲收拢了,充作女婿。他和妻子母夜叉孙二娘在十字坡开酒店,常用蒙汗药蒙翻过往行人。他们将行人杀死后,大块好肉当作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充作水牛肉,又拿来做馅包馒头。江湖有传言说:‘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丢去填河。’,如此事故便是由此而来的。”
“好个恶汉!好个恶夫妻!”李响不由叫了一声。
郑屠点头笑道:“那梁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却又那里真是替天行道?这抢劫度日,杀人如麻的快活日子,又那里是好汉所谓?不过是藏污纳垢之所也,虽也有些是真好汉,但久居其中,只怕也要变了本心,甚是可惜!”
李响也道:“自然可惜。只可惜那些真好汉,没得投了哥哥这里,好歹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建功立业,自然是少不得的。”
两人说了一回话。李响方自睡去。郑屠却兀自醒着,回想处置这张保夫妻之事。先前还有些犹豫,只因这两人确实真心仰慕自己,也有投奔的意思,便是那夫妻身死,内心里还勉强觉得可惜,如今看来,这事做的也对。
那些自称好汉名头的,有几个又真算的是好汉么?且不说那大义“为国为民”,但只将那小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也全凭的是自家的一时好恶,全然不是凭公心做事,哪里又讲究些甚么证据?哪里又允了那些吃他们一刀杀了的人的辩护?
便如今日自己处置这张保夫妻一般。
想了这些,又想起自身来到这大宋之地,这般的用心,练兵用武,却又是为的那一般?先前不过是图保家人平安,图庄户安稳,只得一个富贵人家的日子。只是到头来,却遏制不住,要图谋更广阔之地,一心要谋取前程。
如此安排,却也不知是对是错。郑屠索性披衣出来,在那林子中,走了几步,兀自外又军汉置哨,见了郑屠,忙要行礼。
“不必了!”郑屠点头示意,招呼那军汉笑道,“这几日颇为辛苦,万事小心为!”
那军汉哪里晓得郑屠能这般与自家温言说话,不由有些激动,忙道:“属下并不辛苦,这趟能随着成忠郎出来,也吃军里的兄弟们好一阵羡慕呢!”
郑屠不由笑起来,又道:“当初你入我郑家兵,却是为何而来的?”
那军汉忙道:“先前听闻成忠郎名号,便入伍了。如今在这军中,好酒好肉,还有丰厚军饷,自然心满意足,又听闻成忠郎敬重军汉,便是那死了的,也多有厚恤,还能刻名字与好汉碑。便也死心塌地的想一些:若是能这般老死军中,便好了!”
“军中将士,有几个是你等这般思想?”郑屠不由稍感自豪,便笑着问道。
那军汉见郑屠笑起来,不由也壮了胆儿道:“哪里只得俺这般想来的。俺与那些兄弟们多有交往,说起这郑家兵来,自然是最多的。所有兄弟皆是这般想来的。因此了沙场,自然是用命效力,不顾生死。”
“果然是俺的好兄弟们!”郑屠点了点头道。
又见那军汉有些迟疑,便道:“你还有甚么,只管说就是。不怪罪于你,俺素来重心直口快的汉子,莫做妇人之状。”
那军汉这才点头道:“好叫成忠郎得知,自从这渭州城大战之后,兄弟们指望还能一起替大人效命的,却哪里晓得,俺平日素来交好的兄弟,却如今入了那种相公的西北军。想来有些憋屈的慌,更有几个思量要月兑了西北军,暗自重新投到成忠郎麾下,还望成忠郎怜悯,收容则个!”
郑屠大惊,问道:“却是哪个这般想的?”
“兄弟多有如此的。”军汉见郑屠郑重其事,脸色肃然,不由暗自有些担忧起来。
“如此却不是要害了俺么?”郑屠跌足道,“这种相公统兵是极严的,若是月兑出西北军中,只怕要受军则,轻则鞭挞,重则一刀砍了,也是有的!此番也是害了兄弟们了!”
正说话间,便听得身后传来李响的声音道:“如此,只怕种相公亦要迁怒于哥哥身,若是不早些准备妥帖,只怕要惹出一些祸事来!”
“正是,正是!”郑屠忙道,看了看李响,“却不如,你今日连夜回转一趟,一一拜访军中的诸位兄弟,将此事言明,叫他等报种相公知晓,严加约束,只要不做出这般的事来,想必只是申饬一番,并无大碍,若是真个做出事来,只怕性命不保!”
“使得!”李响答应一声,“俺这便动身去!”说罢,也不啰唣,去内院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而,冲郑屠拱了拱手道,“哥哥还有甚么交待的?”
“万事谨慎,办完后,即可来兰州与俺会和!”
李响点点头,立即扬鞭,飞驰而去不提。
郑屠见那军汉惊疑不定的神色,便安慰道:“切莫慌张。只不过这西北军与郑家兵规矩不同,稍不谨慎,便要丢了性命的。这番也是去救了他们等!”
那军汉这才神色稍定道:“成忠郎高义!”便跪下来向他磕头。
“这是为何?”
那军汉忙道:“俺的一些要好的兄弟也在其中,因此便是为俺那兄弟们磕头的,拜谢成忠郎的救命之恩。”
郑屠点头,安抚了军汉,方才回到屋子里。坐定下来。想起方才之事,不由一身冷汗出来。一时间也感慨万千,一面是感叹这些军汉们的衷心拥戴,二来也感叹自己自统领郑家兵来,少有与普通军汉做成一处,停一停他们的心声。暗自又道了一声惭愧。
古人名将尚且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时常与士卒们同吃同住,而自家却以为结交的一些江湖好汉,便足矣建立出一支骁勇善战的大军起来。却不知,忘了自己的根本,这普通士卒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所在。妄自家比古人读了千年的见识,却在这大宋朝里,失了本心。
要知晓这古代士卒,历来便是一个贱业。人多以入行伍为耻。如何改变这一习气,却还要从那思想里入手。好在这郑家兵不受朝廷节制,又多半是为保卫家园而征召的。这般习气并不强烈。若是再改善一些这些士卒的条件,提高他们的名声,若是日后再招兵买马,只怕是应者如云。
郑屠想到此处,不由笑起来,为士卒造势,只要稍稍拿出现代的宣传手段来,只怕便要惊世骇俗了,往日里只重视那些武艺非凡、重义气的好汉们。如今这要改一改了!
但凡英雄好汉,并非只得武艺高超之人,凡郑家兵忠心忠义,作战勇猛,皆可为英雄,皆可为好汉。那好汉碑不正是这般的作用么?
如此便是了,这郑家兵,不只是为将者为好汉,便是那普通士卒,只要你够英勇,够忠诚,也便可为好汉。郑屠想到此处,不由意气风发起来。
历史自来是由普通民众创造的,战争的奇迹历来是有普通士卒创造的,由此,这些士卒,便可为好汉,当刻好汉碑以永久铭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