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大牛便指使军汉们造饭,吃了后,便即启程。昨日经一事,众人越发的谨慎起来。也不消郑屠事事吩咐,大牛便使轮番是军汉们在前路打探消息。
如此在路行走了四五日,那李响也经后路追赶来,想郑屠禀告,诸事完毕,众位兄弟们自会禀小种相公。如此郑屠方放下心来,不过如此一来,郑屠自然也知晓,要使这些军士们归心,也是极容易的。如今自家兄弟们分布西北军中,假以时日,只怕是军中翘楚,手掌重兵也不过是早晚之间。
这一路再无变故,径直到了兰州地界。这日郑屠等人沿官路行走,这一路行人逐渐的多了起来,沿途也有叫卖的,只是秋深季节,倒无有甚么人出来游玩。
“哥哥,这兰州比之渭州相差无几,只是忒冷清了一些!”李响看了看前头,已然可以望见城门,只是虽人来人往,终究没有渭州的气象,便忍不住道。
“渭州城经营多年,又多年无有战事,兰州新得,自然是百废待兴,哪里能与渭州城相提并论呢?”郑屠也看了看城门,不由叹道,“此乃夏国必争之地,童贯能亲自坐镇在此,也足见得他的用心,世人对他多有误解,可惜!”
“可惜?”李响道,“这童使相自监军西北来,多有与夏人争斗。胜多败少,得了偌大的功绩,想必也是个了得的人!”
郑屠看了看李响笑道:“童使相是个聪明人,也素有谋略,只是聪明人却又是做出蠢事来,也是有的,这童使相如此热衷西北军功,急功近利,日后必有大亏。如今我等不过是借他为晋身之阶。莫问其他事情便是。”
因道一声“走!”,一行人便径直到了城门口,早有兵卒拦住盘问。郑屠自然出示告身,晓得是朝廷官员,士卒也不敢过多盘问,便放了进去。
进了城内,又是一番光景,沿街叫卖,茶肆酒楼都还齐全,虽人丁有些凋蔽,但也算是周全的了。郑屠也不急于拜会,只叫大牛寻家客栈歇息。
一切安置妥帖后,郑屠自使大牛等在客栈里好生看待大车礼物。自家却与李响一道,出了客栈,在这兰州城里四下观望。
这兰州风情与后世自然不同,古朴之风扑面而来,哪里似后世那般,哪个城市里,布置格局一般无二,先有独特风格出来。全然是没有规划一般的,叫人看的恼心!
“寻家酒楼吃酒!”郑屠说着,与那李响朝最近的一处酒楼去,这家酒楼尚有客人,虽不多,但在这兰州城里,也算是多的了。那小二见有人来,忙前唱喏道:“客官楼请,有几件雅致的出处!”
“且领俺等去!”
小二忙忙的引了郑屠、李响楼,建了个临窗子的阁儿坐了。那小二又道:“客官要甚酒?用甚下饭?”
“切四五斤肥羔羊肉来!”李响吩咐道,“打三四角好酒。菜蔬果品,但有好的,只也只顾将来就是,一发算钱还你!”
那小二苦笑着道:“好叫客官得知,这肥羔羊肉却是无有卖的。只是前些时日,那临近的村子里一头快似的黄牛,吃人杀了,买了一些来,若是要的,还可以切几斤来!”
郑屠不由道:“这羊肉也没得么?这西北之地,养羊的庄户也是有的,莫非你这店里卖不起?或是瞧俺等没有钱的模样,不卖来与俺等吃?”
小二忙道:“客官说哪里的话。但有哪里能不卖与人吃的?只是如今与夏人争斗方过,庄户里有羊的甚少,如今这兰州城里住了位吃羊的相公,将那少有的羊羔也买了去,如今想要吃羊,只得去那童使相衙门里了。”
“哦?这童使相也有这般口好?”
“正是!”小二道,“因此一般儿酒店里哪里来的羊肉售卖?”
郑屠便点头道:“如此也好,且四五斤熟牛肉来便是,那鸡鸭鱼之类的,也将来些,少不得你的钱。也不要酒盏,只顾将碗来吃就是!”
小二一连声答应,忙忙的下楼去了。
“与民争口舌之务,这童使相倒是别有心思!”李响不由笑起来。
郑屠点头称是,若不是童使相这般只顾及自家的事物,哪里得日后与金人的大败亏输?因此也只是摇头而笑,并不言语。
不多时,小二将那酒菜流水一般的送了来,又捧出两个酒碗,筛了酒,在一旁候着!郑屠方道:“这童使相坐镇兰州城,自然是无虑的,俺看着兰州人口,有些凋蔽,想来着酒楼的生意也不怎地好的,却是何故?”
那小二苦着脸道:“看你二位也不似官场里的人,倒似个江湖的好汉,因此把话说与你,不要外传就是。“
郑屠看了李响一眼,这才道:“你只管说,绝不外传!”
小二才道:“这童使相败了夏人,哪里想又在他处吃夏人败了,因此便到了兰州来。只是这童使相终究是喜好财帛之务的。这课税也较先前重了许多。只说是要补贴军用。如今百姓哪里肯信他?只是无奈,逼勒无法的,便出了兰州,望其他地去了。”
“原来如此!”郑屠不由放下心来,原来这童贯与历史那个并无变化,还是一人。都喜欢金珠宝贝,必定变着法子收刮一些。这兰州城如今这般凋蔽,倒也说得通了。再加征战刚过,自然是一片冷清模样不必细说了。
李响对那小二道:“你且去,待要酒菜,再来唤你!”
那小二忙下楼去了。只留得两人相对而坐吃酒。那李响这才笑道:“哥哥这番打算,还真是投其所好,这十万贯金珠宝贝,只怕也换得到童贯那厮的另眼相待了!”
如今这李响将童贯的称呼由童使相换成了那厮,显见得,对这名满西北,威震西夏的媪相,已然是心生不满了,心里大大的不屑了。
郑屠不由暗自好笑,这童贯性情如何,自然是知晓得,且知晓这童贯为人“仗义疏财”,只不过这财却是疏到了那些与之有干系的司蔡京并同僚那里了。财既然是疏了,自然还要聚起来,不然便是坐吃山空了,所以投其所好,不过就是送他金银财帛就是。
两人吃了一回酒,忽地听闻那街道有人喧哗起来。却见一队甲兵围着,内里一个小将军正呵斥几个泼皮。
“此人是谁?”郑屠不由自语一句。如今这大宋官员里,能在日常为百姓说话的,少之甚少,他不禁伸出头来,仔细听时,却听得那几个闲汉道:“韩将军饶恕则个!”
韩将军?郑屠不由一愣,脑子里飞速搜索起来,这西北军中,哪个是童贯手下的韩姓将军,待细细思虑一番后,却得出一个使人吃惊的信儿,这韩将军莫非便是那日后名将韩世忠么?
郑屠一念及此,不由哈哈大笑道:“侥幸侥幸,却叫俺在此遇他了!”
李响忙道:“那将军,哥哥是认得的?”
郑屠道:“不认得!”随即将酒碗放下来道:“俺去请他来同吃一盏。”说罢便要下去,“你在此地候着俺!”
“哥哥不认得,如何请得动他来?”李响忙道。
“现时不认得,等俺下去了,便自然认得了!”说罢,便一气下了楼去。了街道,便见那几个泼皮也散开了,方才围观的闲汉们也各自走散,那韩将军领着军士便要离开。郑屠忙前,冲着那韩将军拱一拱手道:“这位可是韩将军?”
那韩将军看了看郑屠,却是不认得的,疑惑间,一手按住了那腰间的长剑剑柄,对那郑屠道:“你是何人?如何认得俺的?”
郑屠笑道:“俺如何不认得韩将军?当年银州一战,韩将军斩将夺关,端的是威风得紧,在下也甚是仰慕将军,因此时常挂念着,恨不能结识一番,不想今日却如愿了!”
那韩将军听得此言,那手松开了剑柄,对郑屠道:“即是见着了,你这汉子,也可通姓名,若是好汉,自然也要结识一番的。”
郑屠见他这般光景,多半便是那韩世忠将军了。不由大笑道:“若然是韩世忠将军,今日倒是幸会得紧呢。俺在西北有个绰号,唤作镇关西的便是。”
那韩世忠不由惊呼一声,忽地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郑屠,叫道:“你——你这汉子,莫要诳我。那镇关西在渭州之地,如何来了这里?”
郑屠大笑道:“如假包换,俺便是郑屠是也,如今受了小种相公的命,前来拜访一番童使相,因此从渭州来到此地,恰巧正在这楼吃酒,听得下面喧哗,又有人叫得一声韩将军,因此下来,果然是将军了!”
那韩世忠忙叉手行礼道:“往日也曾听闻镇关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传言中的一般豪爽,今日倒是我的运气了!天叫我在此遇成忠郎!”
郑屠忙前,一把把住韩世忠的手臂道:“即是有缘,便一同去吃一杯酒再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