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郑屠与韩世忠相遇,便力邀其去酒楼吃酒相谈。韩世忠踌躇了一回,叉手道:“承蒙成忠郎盛情,只是今日巡视城防,防止宵小,因此不便相请,却不知成忠郎在此地多久?住哪家客栈?待某交卸了差事,再与成忠郎说话!”
郑屠点了点头笑道:“既是职责所在,自然不敢强邀,在下便在不远处的唤作悦来客栈的地方,若是得闲,还请过来一聚!”
当下两人话别。郑屠正要回酒家,却见到李响一路儿过来,笑道:“哥哥恁地看重此人,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人!”
“此人乃有名将之资,当日与夏人一战,夺关斩将,端的是勇。只恨不能收此人于帐下,甚是憾事!”郑屠叹息一回,再无心思吃酒,便对李响道,“去把酒钱算还了店家,俺等自去,如今也见识了这兰州风情,倒也不虚此行了!”
“早已还了酒钱!”李响答应一声。
“与那掌故的交待一番,弄些好酒好菜,送到客栈里,将来与大牛等那些军汉们吃些。”郑屠交待一声,那李响答应了,自去准备。
一路行到客栈里,那店主人家晓得这是个豪客,早早的过来唱喏道:“客官去了一遭儿,这兰州成立也无有甚么好地方。人也少了些。没甚么乐趣!”
郑屠一听不由笑道:“听店主人家的话,可是另有乐趣的事来?不妨说来听听也无妨。俺倒要看看这兰州有甚么特殊的。”
那店主人不由嘿然而笑道:“别的无有甚么,单只一条,只怕是客官不知晓的,便是这成立弹曲儿的柳大家。说起这柳大家的妙处,便是一日一夜也是说不完的!”
郑屠不有哑然失笑,想来这店主人家便是个皮条客了,恁地在这里拉起客来。有心要闲扯他,笑道:“你且说一说这柳大家的几个妙处来?”
店主人家来了兴致,忙笑道:“先不说别的,单说这柳大家的嗓子,真个是天音绝唱,无有人及得的。便是那童使相也时常招了去听,因此越发的身价高了起来。如今一般人家是听不起的,便是听一曲,也好费十贯钱,这兰州城除了那些贵人,恁地是无有人敢请得动他的。”
“哦?”郑屠不由差异道,“这边城之地,十贯钱可足足使得中户人家快活过日一年光景了,这柳大家的曲儿恁地这般贵?莫不是那嗓子是金镶银做的一般么?”
店主人家见郑屠这般心奇,便越发的起劲了,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那柳大家原本无有这般贵的,只因沾染了童使相的福气,因此便越发的贵起来了。且听闻她近日又赎了身价,独自居在兰州城里,做了个馆,唤作闲居。往日里也招徕一些客人去听,只是这些客人皆是些名士豪客,多有身份之人。”
郑屠笑道:“还这般的挑拣客人,想必也是个惯弄手段,哗众取宠的罢了,不瞧也是。”说,便要朝里走。
那店主人家赶紧几步,笑道:“既是到了兰州,若是错过了这柳大家,只怕是有些抱憾的,我见客人也是个豪气的,这才说与客人听,若是一般的人,我也不开这个口的,客人休要会错了意思!”
郑屠不由站住了,便顾首对那李响笑道:“可要同去瞧一瞧?”
李响不由摇头道:“这不过是弄些玄虚出来,故意叫人去看的,说不得哥哥看了悔不当初的。俺先前在渭州时,也做惯此事,好把来唬弄些有钱的客人!”
那店主人家听得分明,不由摇头道:“客人既然不去,也不必这般的说贱了人家,连童使相也说好的,哪里有客人口里说的那般?我也是瞧客人也是个好热闹的,因此才说与客人晓得的,好心却吃人当了驴肝肺了。”说罢,摇头便要离去,面颜色,大是不满!
郑屠拦住他道:“你且莫忙,你只说个地址,俺等自去寻她,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少不得你的赏钱!”
那店主人家这才转怒为喜,点头笑道:“便在那梳子巷里,往东拐个弯,便可见一个精致的舍馆,那面写着闲居二字的便是了!”
“如此多谢了!”郑屠点头,又顾首对那李响道,“先去瞧一瞧!”说,便取了一些银两来,交与李响用褡裢装了,径直往东而去。
拐过一个弯,果然见一处精致的馆舍,四处绿树荫合,倒也有十分的清雅模样,四周绿墙环绕,时有鸟鸣之声。果然有几分气象。
“好个出处!”李响不由赞了一句。将那先前轻视的心思也收起来几分。
此事那门前有两个小厮,见了人来,其中一个忙迎了去道:“客人可是来听曲儿的,如今主人有些倦了,不如明日来罢!”
李响见这小厮拿腔作势,有些恼怒起来,先前的那一丝轻视之心化作怒火,喝道:“你这厮好没道理。开门迎客,拿钱买货,哪有赶客人的道理?你若不这般说,俺还自去了,你这般说话,俺偏生要听一听这个甚么柳大家的,唱个曲子。也不少把钱与她,你只管进去通报一声就是!”
那小厮却胆儿大,冲李响冷笑道:“莫说一般人进不得这个院子,便是童使相来时,也无有你这般无礼的。若是主人不愿,从不相强。你这厮倒是个粗汉。恁地这般说话,却不怕闪着了舌头!”
李响大怒,哪里受得这般的气,前一把揪住那小厮的衣襟,喝道:“打死你这仗势的奴才!”说罢,只一拳,正中鼻梁,顿时将那小厮打了个翻滚,在地滚了几滚,鼻血长流,哀号不止!
另一个小厮见状,不由大惊,想要来帮忙,却吃李响怒目一瞪,顿时矮了半截,又听得那吃打的小厮叫道:‘快去请人帮忙!”,便慌忙的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屋子里去。那吃打的小厮也赶紧爬了进去,将大门关。
李响也不去追赶,只在这里候着。冲郑屠笑道:“气愤不过,哥哥莫怪!”
“你这厮倒好,明明是眼见不得进去了,偏生使出这个法子来,想必打了奴才,那做主人的是耐不住的,要出来与我等理论了。如此也算是见过了不是?”郑屠冲着李响笑道,“这般的法子,只好瞒得过那两个蠢汉!”
“还是哥哥见识高!”李响不由笑起来道,“些许手段,自然是瞒不过哥哥的。此乃是其一,还有这小厮恁地时盛气凌人,故此也要教训一番,才能平息的心里怒气。”
两人正说话间,便见得那门忽地打开了,但见门内冲出十多个军汉来,手执腰刀,为首一个虞侯,见了郑屠,便听得那小厮指着李响道:“便是这厮打了我,还说些疯话,冲撞柳大家!”
那虞侯瞪了小厮一眼,便转头对李响道:“便是你这厮汉打了他?”
“正是!”李响嘿然道,“这小厮仗势欺人,俺也是想要听柳大家唱个曲儿,难不成也好吃着小厮言语冲撞?若不是如此,那里肯打他!”
那军官也不是蛮不讲理的,许是见了郑屠等二人气度不凡,只是点头道:“不管甚么事,如今柳大家不见客人,你等自去,俺也不难为你等!”
“将军,这厮打了我!好歹赔些汤药钱!”小厮不肯放了李响这般离开,不由高声叫喊起来,又要来扯李响,却吃李响怒目一瞪,顿时又缩了缩脖子,躲了进去。
“你也不要浑搅!”那虞侯冲小厮喝道,“柳大家自会与你整治,也是你这厮自讨苦吃。”又冲李响道:“还请两位就此离去,休要来此生事!”
李响瞧了瞧郑屠,见他只是微笑而立,丝毫无有离去的意思,便冲那虞侯笑道:“俺如今本是要去的,只是吃不消这小厮的话,偏生要听一听柳大家的唱个曲儿,若不能遂了心愿,便是死也不去的!”
那虞侯听了此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冲李响道:“你这厮汉,莫非要胡搅蛮缠?你即晓得这闲居,晓得这柳大家,自然也晓得这柳大家的不是等闲人可见的。还是早早离去,省的生事,若是再不听劝解,少不得受些皮肉之苦了!”
“那便如何?”李响冷笑道,“还为听闻哪个官儿要为个唱曲儿的出头的,莫非是争风吃醋,招惹是非?若是奏到童使相那里,只怕你这虞侯也走不月兑一个罪名。”
那虞侯冷笑道:“你既然知晓这次甚地方,也晓得这是甚么人在此地,却依旧来撒泼寻事。好叫你得知,俺等便是童使相安置在此的,便是防患你等这些闲汉泼皮来闹事,如今既然不知道进退,好歹将你拿了,少不得你一顿棍棒!”
郑屠此时便出声笑道:“这位虞侯请了,敢问尊姓大名?”
虞侯见郑屠有些气象,也不敢过分逼勒,于是道:“俺乃是童使相底下的虞侯,唤作张皋的便是。你又是何人?好歹劝你这兄弟,趁早离去,休要生事!”
郑屠不由微微笑道:“俺是渭州来的,叫做郑屠,江湖也有个名号,唤作镇关西,今日前来,却是要见一见柳大家的,还烦请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