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机场,我通完电话回来你就不见了,没有什么事吧?”
进门后,顾远之随口问道。
猛然间,已经有些黯淡的记忆霎时又再次清晰鲜明起来,心又一次被扎得疼痛难当。新珩握了握拳头,轻轻笑道,“没事,请坐。”懒
顾远之在沙发上坐下,新珩微微笑问,“喝点什么?”
顾远之忙伸出手来,阻止道,“不用麻烦了,本来就是过来看看故友,没想到会再见到你。”
新珩一笑,“没事,我一个人,这里也只有矿泉水,就是我想麻烦也力不从心。”
说完,打开冰箱,拿了两瓶水出来。
顾远之接过,又凝了面色,叹道,“想不到这么久没有回来,她已经不在。本来也只是随意走走,没想到,还能有人开门,也算是大安慰了。”
新珩心中一动,问,“您是我姥姥俞慎卿的朋友吗?”
顾远之微微笑着点头,“是,你是慎卿的……”
新珩一笑,“我是她的外孙女,我叫新珩。”
顾远之听了,豁然而笑,“我是慎卿多年的老友,顾远之。”
新珩听了,双眼有一瞬间直愣。惊讶,显而易见,“顾远之?”
见对方微微笑着对她点头,脸色温蔼,新珩这才反应过来,又慌忙道,“抱歉,我的意思是……您是那个特别有名的顾家的在美国的……”虫
突然听到这三个字,新珩只觉得惊讶到几乎不能置信,一时间,说起话来竟有些颠三倒四。
顾远之却明显并不放在心上,笑出声来,一双深邃的眼这时满满裹着慈爱,看着新珩,“是,我就是特别有名的那个顾家的顾远之,这十多年来我都在美国。诶,你应该知道我吧,不久之前,你还借了我的名,就在方家。”
新珩听到这话,脸上顿时一热,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顾老爷子,那时情况危急,我和我的朋友……”
“你不要紧张,”顾远之微微抬手阻止她的解释,和蔼道,“我明白。莫家的人心狠手辣,你一个女孩子,柔柔弱弱的,却能在危急关头从那一堆恶犬里逃出,我老头子是打从心里佩服你。慎卿的孩子养得好啊,智慧和胆色都过于常人。”
新珩听他这话,反倒局促起来。顾远之虽然说他不在意,但新珩也听说过这位老人的事迹,据说是对声誉极为爱护,她那样胡说八道,他怎能可能会不生气?
这时还能和她谈笑,没有好好教训她一顿,新珩想,他应该是看在了和姥姥老朋友一场的份上……
想到这里,新珩忙诚恳道,“老爷子,真的对不起,当时我就只想着自救,说的话全是为了将莫相腾和方宇骗过,并没有要存心误传什么,如果对您和家人造成了困扰,我真的很抱歉。”
“你不要这么说,能帮到你,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顾远之看着她,眸光一动,又道,“再说,你也并没有说错。”
“啊?”新珩大惊,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紧紧看着眼前的老人。
顾远之注视着她,有一瞬间的凝滞,心终是一软,暗叹了一口气,才道,“我确实有个外孙女,外界并不知道。”
新珩提起的心这才稍微放下。
他刚才那句“你并没有说错”着实是将她吓了一大跳,那一瞬间,她眼前突然就浮现出自己的姥姥和传说中指点江山的顾远之站在一起的画面……那画面,将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这时,听了下一句,她才稍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一笑,自己还真是容易想太多。
她和她的妈妈、姥姥,她们全都是平凡人,怎么可能会和这神一样的人物有交集?
说起神一样的人物……那人也是。不过她和他之间,只不过是命运一时的错乱,给了她一场她自己也分不清是悲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的梦。但是,错就是错,总有拨乱反正的那一天。所以,他和她之间,终是归于陌路。
“你在想什么?”顾远之见新珩突然笑起来,脸上却偏偏全是哀戚和伤痛,神思似乎飘远。他忍不住心中一紧,已经开口问出。
新珩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前满脸关怀的老人,勉强一笑,随口找了个理由,道,“我在想,您那天在机场说去巴黎看外孙女,就是她吧?”
老人看着她的目光微顿,而后,笑着点头,“对,我那天,就是为了去看她。”
“她……和你一样的年纪了,也和你一样,长得很像她的姥姥。我看着她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她姥姥年轻的时候。”
新珩心中微动,问,“那您为什么不在巴黎多留一些日子,多陪陪她呢?”
顾远之看向她,眸中,一瞬间染上了沉重,苦笑,“你觉得她会愿意让我陪她吗?”
新珩心口一滞,为老人身上蓦然染上的哀愁。这一瞬间,她忽然想,也许,顾远之也并不全如外界所传的那样,心狠手辣,只手遮天。
或许,真的是每个人都有外人看不到的一面。就像田静所说的,看不到,只是因为那个人自己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
想到这里,新珩也不便再说什么。
反是顾远之又继续道,“她人生的头二十多年,都不知道我。据说,她一个人过得很辛苦,遇到过很多困难。而我,既对不起她姥姥,也没有尽到做外公的责任,甚至不曾保护过她。你觉得,这样,她还会愿意接受我吗?”
新珩一时怔愣,就这样看着顾远之,忘了反应。
顾远之自嘲一笑,“你不要介意,我只是看你和我那外孙女挺像的,年纪也差不多,我以为,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或许会比较相近。”
新珩微微蹙眉,这老爷子,还真是扔了个难题给她。即使只是假设,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要真是遇到了,她必定纠结死。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见那老爷子仍旧紧紧地注视着她,似乎极为期待她这“年轻人”的答案,她心中苦笑,只能硬着头皮假设一个答案出来,“我是觉得,没有不接受的理由吧。”
“你真的这么以为?!”
顾远之突然拔高了声,声音里带着急迫,新珩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却见他这时面露惊喜,期待和憧憬那么明显,新珩只觉好气又好笑,“是。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最坏也就是没有感情而已,还到不了不能接受这个地步。”
“只是,”新珩犹疑了一下,又道,“那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不了解情况,并不能代表您外孙女的意见。如果真的有什么误会或者苦衷,尤其是您和她姥姥之间的事,您还是要多和她沟通,让她了解。”
“我这么说的意思是,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和感情,不应该是想当然的,也不应该全把从他人那里听得的当成全部,人与人之间直接的交流才是最重要的。”
顾远之深深看着她,等她说完,他也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她,新珩心中微微诧异,他却突然笑道,“新珩,谢谢你。你和慎卿,真的很像。”
新珩一笑,“我几乎是她带大的呢。对了,您和我姥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
顾远之刚开了个头,房间里,却再次响起了门铃的声音。
新珩心中更是惊讶,自嘲笑道,“这房子,两年多来从未来过客人,今天一来就能来俩!是什么好日子啊!”
顾远之心下一沉,面上却笑着,已经站起身来,道,“去看看吧,我也正好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改天还能再过来和你说说话吗?我老头子现在是整天闲着,老朋友也不在了,和你倒是聊得尽兴,你不会嫌我老头子烦吧?”
新珩一笑,“怎么会呢?刚好,我现在也是整天闲着,老朋友还在,就是不能找,我俩刚好可以做个伴,下一次你和我说说我姥姥的事?”
“那好,一言为定!”
新珩笑着送顾远之出去,却在将门打开的一刹那,门里门外三人一个照面,各自惊怔。
顾远之转瞬一笑,朝着门外俊朗的男人道,“风扬,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门外刚到的人,正是风扬,这时听到了顾远之的声音,方才将不雅张大的嘴用力合上,努力稳声道,“顾老爷子,您也在?”
顾远之看了看新珩,一笑,“我来拜访老友,却见着了老友的外孙女。”
风扬不可置信地看向新珩,眼神里的意思是“你姥姥居然和顾远之是老友!!!”
新珩苦笑,她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确实还真有种贵人从天而降的感觉,差点没接住……
“好了,你们慢聊,新珩,改日再见!”顾远之对了新珩告别便离去。
新珩笑着送他离开。
回身,看着风扬,还是不禁微微沉了面色。对风扬,本没有什么,只是见到风扬,即使那人不在这里,那感觉也已经回来。那感觉,让她难受,甚至是难以承受。
风扬知道她这时的心情,心中微叹,只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新珩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示意他进去。
风扬坐下之后,没有说话,只将自己带来的一个牛皮档案袋递给新珩。
倪筝到病房的时候,易辛还睡着,她一进门,他就睁开眼来。一瞬,极快,倪筝只是不知道那速度是因为防备还是因为期待。
如果是期待,应该也不是期待她吧。
她苦笑,看着床上的男人,“听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
男人微微眯着眸,“元深让你进来的?”
倪筝心中苦涩,“我让宴清带过我来的。”
男人轻笑,明显嘲讽。眸色却深沉,似乎早已看透。
如果来人是宴清,元深是会给他面子。
倪筝走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微滞,终于道,“易辛,也许你一直欠我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
“我以为,两年前,你我之间就已经将话说完。即使还有,也在你中途将我骗去奥地利那一次之后,再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可是,那一次,你终究还是来了。”倪筝苦笑,眸光里太多的情愫。
易辛突然一笑,原本淡淡落在倪筝脸上的目光也蓦然深紧,“倪筝,你真的应该庆幸你的生命里有宴清这么一个男人。否则,你不可能现在还好好的在我面前和我提奥地利。不,应该说,如果没有宴清,倪筝这个女人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没有故事了。”
话落,残忍、绝情,倪筝身子狠狠一震,恐惧却悲痛,而那悲和痛还要更多一些。她颤抖着身子,话出来,早已凄凉,却还有隐隐的疯狂,“那我们的过去呢?我和你,倪筝和易辛的过去呢?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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