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襄刀 第二十四章 群豪辐辏(中)

作者 : 漠狼13

这么一打岔,颜卿妍和郝汉却搭不上话了,颜卿妍心中不停地骂自己:“颜卿妍啊颜卿妍,你好没出息,这缺德的狗官到底有什么稀罕的,直得你这般狼狈慌张,瞧你窘成了什么样子了!”

这时那矮胖道人也走了过来,与郝汉和毅基斯厮见,郝汉和毅基斯道了姓名,道人竖掌为礼,道:“贫道道号岳阳。请记住我)”打量了郝汉一番,笑道:“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定是福泽深厚之人。”又打量了毅基斯一番,搔头模耳、苦思冥想了一阵,愁眉苦脸地喃道:“这如何给胡人看相,书上却不曾说过,这可如何是好?”

郝汉不由地暗暗好笑,心道:“这位道长好生迂腐,却也迂腐得有趣。”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岳阳道长,你帮我瞧一瞧,看我有没有做大将军的命。”

岳阳道人道:“施主把生辰八字说与贫道听听,贫道来给施主批一批。”

郝汉把自己的生辰八字说了,岳阳道人掐指算了一阵,摇头道:“施主此造虽好,不过命宫无武曲,不是握兵符、吃皇粮的命。”

郝汉听了大觉泄气,心中郁闷。随即一转念头,又觉不以为然,心道:“倘若我定要当大将军,老天还能阻拦不成?嘿,我偏就不信这个邪!”

这时忽听酒馆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一顿,便在四周散布开来,显是一大伙人已将酒馆团团围住。不一时,走进来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个形态雍容的老者和一个满面疮疤的汉子,这汉子正是叶衡,只听叶衡大喝一声:“都罢手!”这一喝用上了万钧吼的内劲,众人都不自禁地一悚,青衫男子、独眼壮汉以及那使双戟的老者都停下手来,朝他们望去。

叶衡等人迳自走到刘翰逸和卓孟之身旁,问询他们的伤势,见并无大碍,于是慰抚几句。那形态雍容的老者朗声道:“各位都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不知来到敝处有何贵干?”

那独眼汉子冲他拱了拱手,道:“请教前辈上下?”老者还了一礼,道:“老朽伏牛派掌门金威。”独眼汉子一惊,道:“原来是此间的主人,晚辈失礼。”说着又拱了拱手,道:“晚辈与这位道长有些过节,碰巧在贵宝地上遭遇,便动起手来,没想到惊动前辈前来平息,惊扰冒昧处,祈望恕罪。”

金威见他说得客气,便点了点头,道:“在伏牛山下解决私人恩怨倒也无碍。”指了指刘翰逸和卓孟之,又道:“可这两位少侠都是在下请来的朋友,与阁下也有什么仇怨吗?阁下何以将他二人打伤?”

独眼汉子自觉此事做得太过莽撞,确也理亏,一时答不上话来,心知要这些人被问责一番,倘若说僵了还要大打出手,于是心下开始盘算当如何应付。

金威见他不做声,又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说了半天,总该递个门坎来罢。”独眼汉子忙道:“晚辈是绿林道上的,匪号难听,不配向前辈道来。)”金威见他言辞遮遮掩掩,不愿自道家门,心下微有不悦,道:“那阁下想如何了结这桩事?阁下伤了我请来的客人,老朽若不给客人一个交代,以后谁还敢做老朽的朋友?日后江湖上的英雄豪杰都说伏牛派连客人都照应不周,我伏牛派又当如何立足?”

独眼汉子道:“这件事确是我们的不是,在下这就向各位谢过。”

这时一人忽然叫道:“赔礼就完了吗?”说话的却是项常樊,他方才与金威、叶衡一道走了进来,只听他又道:“你们方才不是挺猖狂的吗?还说要打发了我们?嘿嘿,好大的口气!”

独眼汉子心中暗骂:“方才若不是你这黑厮咄咄逼人,我们也不至于撕破了脸,现下又来施逞!”当下强抑怒气,道:“阁下还想怎地?”

项常樊道:“你到这里来寻衅滋事,显是没把我们正派放在眼里,我们能容你这般轻易走月兑吗?”

独眼汉子面色铁青,又不答话,这时他手下那瘦子又按捺不住了,叫道:“你们敢动我家少主!你们可知道他是谁?他是天煞帮的少主柯冠霖,是柯老帮主的公子!你们若敢留难,嘿嘿,天煞帮必叫你们正派鸡犬不宁!”

这瘦子若是不提天煞帮倒好,这一报上家门来,叶衡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心道:“前些时日我们一行人被天煞帮困在深山之中,好不凶险,孟七还有那追风十二骑气焰何等嚣张?这口恶气委实难咽。”当下冷笑道:“嘿嘿,搬出老子来就能唬住人吗?

这独眼汉子柯冠霖性子十分要强,最恼旁人因己父之故而对自己有所改观,当即瞪了那瘦子一眼,道:“在下绝无此意,家父是家父,我是我,我闯下的祸,我一人担待,不用我爹给我兜着!”

叶衡想道:“这人倒也敢作敢当。”又一转念:“眼下我中原正道与璇玑教正势成水火,当以大局为重,不可另树强敌,节外生枝。”对金威说道:“金掌门,我看还是放他们走路罢,这次咱们不与他们计较,休叫他们天煞帮小瞧了咱们正道门派,说咱们仗着在自己的地界上倚多为胜。”

金威也有此意,他道:“叶大侠既然这么说了,老朽倒是没什么异议。”望了望刘翰逸和卓孟之,续道:“只是这两位少侠……”

刘翰逸心中也知此时乃是中原正道的非常之时,当以大局为重,接口道:“既是误会,那便就此揭过罢。”指了指那使双戟的老者,续道:“方才这位前辈下手给我们留足了情面,不然我和卓师弟恐怕……”话到此处,不禁摇头苦笑。

这番话说得叶衡、金威等人十分佩服,他们均想:“这后生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比起他那位尽会逞能的师兄可明白事理多了。”

叶衡冲柯冠霖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诉孟七,当日在淮南飞鸾岭他所尽的地主之谊,我正派有朝一日必然照价奉还,你们走罢。”

柯冠霖却不知孟七与这些人有什么过节,此刻也不便开口问询,拱了拱手道:“告辞了。”正要往外走,忽然岳阳道人开口道:“施主等一等。”

柯冠霖冷冷道:“道长还有什么要指教的?”

岳阳道人道:“施主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自也不会蚀本,这酒馆老板做的却是有本钱的买卖,咱们打坏了人家这许多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人家可要蚀大本,咱俩须得凑些钱赔给人家,施主方才也瞧见了,贫道就那点钱,原是不够的,剩下的就由施主来垫罢。”

那躲在门帷后面的店家闻言立刻走了出来,搓着手赔笑道:“这位神仙道爷说得是。”他已认定岳阳道人会什么玄术神通,是以现下改口称岳阳道人为神仙道爷。

柯冠霖自怀里模出三片金叶子来,往柜台上一丢,黑着脸道:“够吗?”

店家拈起一片来一瞧,见这金叶子分量着实不轻,三片合起来足够再开一家酒馆,登时眉开眼笑,冲柯冠霖和岳阳道人作揖不迭,道:“够啦,够啦,多谢爷台。”

柯冠霖一言不法,领着手下一众人出了酒馆。

金威目送他们出去,又转身望向郝汉、岳阳道人、霍宽夫妇等人,道:“几位又是什么人?”

叶衡这才发现郝汉和毅基斯也在场,不由地又惊又喜,叫道:“啊!郝少侠,原来你还活着!毅镖头也来了!”

郝汉和毅基斯上前打了招呼,毅基斯前几日来过一次伏牛山,与金威朝过相,郝汉却不认识金威,这时叶衡为他们两人互相引见,金威听了郝汉的姓名,神色肃然,赞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郝少侠侠义风骨,老朽实在是佩服得很。”原来叶衡早已将郝汉舍身从璇玑教手下救下喻雨芙、又舍身引开天煞帮追兵保得众人安全月兑身这些事迹说与这些正道豪杰听了。

金威望着岳阳道人等人,又道:“这几位都是郝少侠的朋友吗?”

郝汉望了望颜卿妍,道:“这几位说起来都不是外人。”

颜卿妍听郝汉说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不禁心头窃喜,低下头去,晕飞双颊。

当下郝汉便将颜卿妍是兄妹几人介绍了一番,不过那青衫男子他却不认识,青衫男子自道了姓名来历,原来他叫舒浩轩,正是颜卿妍的四师兄。

霍宽道:“在下这位大师兄长年耽在道观之中,于江湖事务懵懂不通,这才闹出这许多误会来,惊扰了各位,望金掌门不要见怪。”

金威道:“好说,好说。”

霍宽夫妇早年在江湖上闯荡,颇有些名头,金威也是有所耳闻,当下又道:“几位都是稀客,既然来到了敝处,便到山上盘桓数日,好让老朽一尽地主之谊,而且现下山上有许多英雄豪杰,各位也可与他们亲近亲近。”

霍宽等人来此,原是为探究清楚一件困扰他们极深之事,金威既然提出邀请,正和他们心下之意,霍宽道:“如此多有叨扰。”

郝汉准备付账,自怀里模出钱袋,却无意沾带出来一方帕子,这帕子正是半年前他在那片竹林中初遇喻雨芙时,喻雨芙连同点心一起赠给他的,后来郝汉把点心吃了,帕子却一直揣在怀里,小心保存,极为珍视。

颜卿妍在旁一眼便瞥见了那方帕子,她见帕子上绣着鲜艳花样,显是女子身携之物,心中奇怪:“这狗官怎地会有女孩家的贴身物事?”忽然如遭冷水灌顶,心头一沉,涌起一种不好预感。

金威这时道:“郝少侠和毅镖头既是客人,这顿酒饭便由我来请了。”冲店家道:“他们的酒菜钱且记在我的账上。”

店家笑道:“小店多年来都靠金掌门照应着,这才稳稳当当,这几位爷台既是金爷的贵客,还提那酒菜钱作甚?”

毅基斯一时舍不得与郝汉作别,打算在伏牛山上耽个三两日再回镖局。当下一众人出了酒馆,往山上走去,郝汉边走边向叶衡道来这些时日的遭遇,而在那山谷幽洞之中见到骸骨遗刻之事不足为外人道,自是略去未说。

途中颜卿妍几次想要问询那绣帕是何人所赠,可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郝汉却忽然想起一件与颜卿妍有关的事来,当下将张迅的死讯告之了她,颜卿妍听了,怔了半晌,跟着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到得山顶,只见山顶阔地上密密麻麻地搭了一大片木棚。原来此番应邀来聚的四方正道人士过多,数已逾千,伏牛派的屋舍早已被挤得满满,尚不够住,后到的门派便用木头搭了简易窝棚暂住,还有些手头阔绰的门派干脆自行在山下的城镇中包了客栈或租了几间大院来住。这场面,比几个月前的干云庄之会可盛大了许多。

远远地只见一个青年侠士从一所大屋中相迎出来,神态潇洒,正是喻霄麒。喻霄麒陡然见到郝汉,也是微有讶色,但随即面色转和,微笑道:“郝兄果然吉人天相。”郝汉笑道:“喻堡主,你好。”

喻霄麒与其他人厮见问候了几句,又冲郝汉道道:“郝兄,你我半年前干云庄虽只一面之缘,在下却自觉与郝兄极为投机,自那一别之后,在下十分想念郝兄,前些时日叶兄说起郝兄事略,在下更是无比钦佩。”郝汉被夸得不好意思,只是挠头。

喻霄麒又道:“我听叶兄说,郝兄拼死相救舍妹,后来又在飞鸾岭舍身引开追兵,解了众人倒悬之厄。郝兄大恩,喻某实是说不出的感激。郝兄日后有何驱策,尽管开口,喻某定效犬马之劳。”

颜卿妍上山这一路上尽在寻思那绣帕之事,有些神不守舍,此时闻听喻霄麒之言,心头又是一沉,想道:“狗官救了这人的妹妹,却不知他妹妹是个……是个怎样的姑娘?直得狗官拼死去相救。”心中那分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喻霄麒有对金威道:“金兄,相烦你想法子腾出几间客房,给这几位朋友落脚,客房若实在不够,便把我那间也让出来。”他与金威之间有十年的交情,过从甚密,结成了忘年之交,虽年龄悬殊,却以兄弟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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