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就塌吧,你塌你的,天塌地陷,风不理识你,风照刮不误,风停不下脚步,一个朝代一个朝代从风口上掠过,风总能回忆起很多东西,风带着自己的回忆,一口气不歇,头也不回,溜了。没有恐龙的岁月,风在吼;恐龙没有了的岁月,风照样怒吼。风刮跑了土垠、刮跑了营盘、刮跑了海头、刮跑了尼雅、刮跑了米兰、刮跑了楼兰,全都刮跑了。全刮跑了,风还在刮。风刮到何年何月是个够呢?不够,没个够,哪有个够呢。没个够就刮吧,叫你刮个够,无边无沿,没个尽头。风刮跑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得你记不下。你记不下,风记着呢。好在风刮到地底下的东西,给你留下了历史的记忆,叫你多多少少能拼凑出往昔的痕迹。不然你咋能惊叹风的神奇呢?风刮过历史,历史一页一页地拉着风的衣袖翻了过去,过了一程又一程,过了一年又一年。一年一年从风口上过去,过去的都过去了,再也回不来。风不歇气地刮,风不觉着累。风一个劲儿地刮,永远地刮,刮到永远。你没有永远,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过了今儿,没明儿,没明没黑。没明儿的日子是世界的末日,有一日,没一日,日鬼,胡日鬼,日塌了也日不到象上。
你从飞沙走石中亲眼目睹着风鼓圆了腮帮子,一口气吹下去的伟力。风不由分说,捎带着历史从远古走来,一如复活了的岁月在你眼前重现。你看见故都长安从历史的迷雾中走来;你看见秦皇、汉武、唐宗、李杜穿越时光隧道在皇城根儿游荡;你看见陈子昂投书、王维上朝、李白使性、杜甫求仕、韩愈落榜、白居易遭贬,历历在目,恍如在世。马路上依旧喧嚣,只不过你再也看不见大骡子大马川流不息的身影,远去的马车早已被钢铁之躯的机器淹没殆尽,没留下一点儿痕迹。风把光阴刮了过去,另一些光阴跑了过来,来了去了,去了来了,你走了过来。当你走过来的时候,你被留住,你的故事在你落下脚的地方铺陈打开,沿着你看不见尽头的道路向前伸展。故都长安总是一寸一寸地浸婬着你,先是一个眼神、一脸笑容、一怀愁绪、一个转身,尔后是你的一生。你不相信楼兰人不明不白被风刮跑,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相信他们准藏在世界的哪个角落,等待你去追寻,等待你去揭开他们神秘的面纱,只不过你一时半会儿看不见模不着罢了。飞沙走石的楼兰,你看不见模不着;旷世绝代的楼兰美女,你看不见模不着;声如厉鬼的楼兰绝唱,你看不见模不着。你嘴里的牙碜越聚越多,说不定你嘴里的沙尘就是楼兰人化作的千年尘埃。楼兰就在你嘴里,楼兰人就在你嘴里,楼兰美女就在你嘴里,千年美女的滋味儿,你感觉很美。对着呢,这场沙尘暴就是从罗布泊刮过来的。楼兰与你同在,楼兰人与你同行,楼兰人在你嘴里舞蹈,楼兰美女在你嘴里缠绵。
“沙尘暴,你刮得再猛烈些吧!”
街上挤满了人,路上塞满了车。人在沙尘中躁动,车在昏黄中啸叫。十字路口,红灯强睁着眼在昏黄中闪亮,行人我行我素视而不见。交警只管车不管人,更懒得管自行车。人如潮水,管不过来,要管,淹没在人海中,你也化成大海里的一滴水,化了,化得弄不清谁是谁。人也汹汹,车也汹汹,血肉之躯和钢铁之躯搅成一团,你不让,他也不让。搅,搅着热闹,人流车流连同沙尘搅成黄潮,黄色的天,黄色的地,黄色的人,黄色的车,黄色的树,黄色的楼,九九归一,统归于黄色。空气是黄的,咳出来的痰也是黄的,“噗”的一声,飞弹出去,滚成了金黄金黄的金*儿。你没有呼吸的自由,你没有不呼吸的自由,因为你不能不呼吸。你不能选择呼吸的空气,正如你不能选择不呼吸,不能选择不吃食,不能选择不喝水。活着就得吃就得喝,除非你不吃不喝,腿一蹬,眼一闭,一命归西。死也是一种选择,一种无奈的选择。谁说不是呢!?
车堵在含光门边上,进不得,退不得,沙尘遮蔽了黑亮的车身,蹂躏着车头上双臂后伸身带披纱的飞天女神。你坐在移动堡垒里,眼看着“劳斯莱斯”换上了一身戎装,成了变色龙,昏黄一片。昏黄中的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蹿,越看人越怪。人跟人咋都那么不一样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咋看咋怪,怪嘛日眼的,人咋长成这了,细脖项上支着个大头,活活架到肩膀上,两条胳膊在两条腿的移动中,朝相反的方向甩来甩去,*蛋子跟着两条腿一拧一拧的,看得人眼晕。晕!人为啥长成这了呢?也许这就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人随天意而变,人不变,老天爷逼着人变,变不变不由人,老天说了算,人斗不过天,要不为啥人要把天叫爷呢?要不为啥人前人后高喊“天人合一”呢?人之于生命,人之于地球,人之于宇宙,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诺亚方舟,航天飞机,宇宙飞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呜呼!我心永恒!”
“哀哉!我要飞得更高!”
“呜呼哀哉!飞得越高摔得越重!”
“向加加林致敬!”
“向‘挑战者’号勇士致敬!”
“向航天英雄致敬!”
作者题外话:(1)普通话“”,西安方言为“*子”(由部首“尸”和“九”组成,音为“勾”,即“勾子”),发布到正文页面上显示为“*”号。(2)普通话俗语“拉屎”,西安方言为“把(同音)屎”(由部首“尸”和“巴”组成),由于字表里没有此字,便用“屙”来代替。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