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她宽大的裤脚,想着白天鹅的*,便问:“明月,你知道《天鹅湖》不?”
她晃着你的胳膊说:“好像知道,好像又不知道。”
你拍了拍她的脸蛋儿道:“你看你,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扑拉了一下你的手说:“那你说。”
“好,明月,你听,我来说:一天,小公主奥杰塔在天鹅湖畔*,被恶魔攫住,变成了一只白天鹅。王子齐格弗里特云游天鹅湖时,眼前一亮,白天鹅化为美丽的少女奥杰塔,王子齐格弗里特一见钟情,深深地爱上了奥杰塔。就在盛大的王子挑选新娘的夜晚,恶魔的女儿黑天鹅在恶魔的操纵下,假装成奥杰塔诱骗王子齐格弗里特。眼看着王子齐格弗里特就要被骗了,幸亏及时发现,识破了恶魔的阴谋。王子奋击恶魔,把恶魔扑杀,奥杰塔从白天鹅恢复成公主的原形,和王子齐格弗里特终成眷属。完了,故事讲完了。”你一边说一边抚模着她的脸蛋儿,说完了,也模完了。
她的手落在你放在她脸上的手背上说:“我要是能看上芭蕾舞《天鹅湖》,就太美了。”
你提醒她道:“《列宁在一九一八》里头就有白天鹅,记得不?”
她回答你:“看过,但没注意。”
你顺着她说:“也就是,几个镜头一闪而过,一般人不太注意。”
她掐了一下你放在她脸蛋儿上的右手背说:“一般人不注意,就你注意!石力啊,我看你瞎得很!”
你用左手揉了揉右手手背喊道:“哎呀我的明月呀,疼死我了!你就是那黑天鹅!”
她坐起身来说:“那你就是恶魔的鬼影,比恶魔还狠毒。”
你拉着她的手道:“要不,我把你当成白天鹅,我就是王子。”
她甩开你的手说:“那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你对准她的脸蛋儿上嘴就是一口道:“我就是想吃天鹅肉。”
她呲牙咧嘴地喊着:“嫑叼嫑叼,疼,叼疼了。”
你松开她道:“明月,你妈都给你订了亲了,你还要跟我好,等着挨打呀!”
她气呼呼地说:“管他的。叫那个呆头呆脑的呆子候着去。我给我妈说过,叫把婚退了去。”
你声调俏皮,一首民谣月兑口而出:“十七岁女嫁下七岁娃,他一天只知道打耍耍,关门不知道牢不牢,睡觉不知道月兑袄袄。”
她惊奇地看着你问:“石力,这谁教你的?”
你摇了摇拥在怀里的她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人人为我师,你也是我老师哦。”
她把脸贴到你手背上说:“我当你的学生,当不了你老师。”
你抚模着她脸蛋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想嫁个七岁娃呢。”
“可能不么,那是哄娃的话,你还当真呢。”她说出话来,一股热气便扑到你手背上,痒痒的,直达心底。
“谁说不可能,童养媳么。”你不等她回应,便接着说,“明月,你要是嫁给我说不定会后悔的。”
她仰着头,看着天说:“自作多情,谁想嫁给你呢,一看你就是个花花肠子。”
你捏着她的嘴唇道:“胡说八道,满嘴放炮。”
“哎呀,轻点儿,疼!”她回手掐了你一下,接着说,“满嘴冒泡泡差不多。”
“谁冒谁了?倒是你嘴里冒的泡泡让我想了半天。”你想了想,继续说道,“你说农村婚嫁全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彩礼钱,一个不少。我就想,这比就是一个自由市场么,价高高走,价低低卖,看行情行事,按质论价,纯粹就是一种买卖行为。”
“公买公卖不差半分毫。”她出口唱了一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接着说,“有买有卖,买卖公平么。”
你道:“买卖婚姻咋能公平呢,我还以为,买卖婚姻不是跟*一样,都在新中国消失了呢。”
她和你说着在城里不可能说的话题,说着说着越发感觉城乡差别大了,越发感觉到毛主席伟大了。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缩小城乡差距。你没看见城乡差距缩小了,倒是看见你和黄明月的距离缩小了。谁缩小了谁呢,她缩小了你还是你缩小了她呢?不知道,光知道这会儿她靠近你在话说:“没有,从来也没消失过。贫苦农民嫁女不收彩礼钱,给儿娶媳妇拿啥娶呢?自从集体化以后,农民被牢牢地栓在土地上,出去打工挣钱,队里管得生紧,上面经常下来检查,动不动就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动不动就把在外打工的人往回叫。队干部难管,农民难受。”
你看见过村民把鸡蛋卖给供销社,也看见过有的村民把鸡蛋偷偷卖给私人。卖给私人价高,只能偷偷卖,就为了多卖几个钱。就多了那几个钱,就成了资本主义的尾巴了,逮住了,就得割。割尾巴难受,不割交不了差,也难受。你道:“不难受才怪了呢!把人往回叫,就是想把人栓死在黄土地上,在地里刨食吃。刨不出钱来,没钱买盐,想卖鸡蛋,非得卖给供销社,要是嫌供销社价太低,到黑市上卖,一旦抓住,没收了鸡蛋事小,还得扣上个搞资本主义的帽子。”
她说:“就是呀,村民的活动范围被限制的越来越小,婚嫁的范围也越来越小,嫁女也不像从前嫁得那么远了。越穷越偏僻的地方婚嫁越难,外头的嫁不进来,里头的娶不上媳妇,实在没办法,就在姑表亲戚之间解决。听说有些村子里满眼都是傻子瘸子,甚至连干会计的人都挑不出来。”
你听她说着现实中存在的问题,也许说出来是问题,不说出来就不是问题了,甚或一级政府压根儿没把问题当成是问题,至多是一种社会现象。你从其他地方听不到,只能听她说。听她说稀奇事,你便拿这些稀奇事穷开她的心:“明月啊,你可得听话哦,要是不听话,就把你嫁到傻子村,给人家当会计去。”
她举起拳头朝你算砸算说:“坏蛋坏蛋,我叫你倒插门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去。”
你头一扬,豪情万丈起来:“叫我倒插门?好好好,我去我去。去了就成好蛋了。”
她嘴一撅说:“贫!”
你刮了一下她鼻子道:“叫我倒插门儿,还不如说是叫我改良人种,去当种人呢。哈哈哈哈哈哈!要是伟大领袖一声号令,我肯定会毫不犹豫,肩负起关系民族生死存亡光荣而又艰巨的伟大使命。我向毛主席保证,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况且又不是去赴死,是去优生,尽享天伦之乐,尽食人间美味。如此美差,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叫人如痴如醉、美不胜收。你敢叫日月换新天,我敢叫傻子村换新颜。”
她一字一顿,鄙视地说:“真不知羞耻!”
你认真道:“说真的呢明月,当年成吉思汗横扫欧亚大陆,一路打仗一路播种,就跟狮子用尿给自己划定势力范围一样,满到处播撒他的种。以至于他的子孙遍布世界各个角落。听说现在世界上跟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就有上千万之多。明月,你说恐怖不恐怖?”
她眼瞪得多大地说:“怕怕!那不比兽医站里的种牛、种马更厉害了!?”
你笑道:“那当然了。这就叫雄霸世界。”
她“哼”了一声,说:“羞!”
“哈哈哈哈哈哈,羞羞羞,把脸抠,抠下渠渠种豌豆。”你用手指羞着她的脸蛋儿,抬眼看远处,举起手喊道,“哎哎哎,明月明月,快看快看。看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