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月长吁了一口气说:“石力,这会儿咱村人实在是太多了,要倒退二十年,咱村的粮食不会这么紧张。那会儿没这么多人,现在可好,地没见多,人倒多了二百多口。”
你脑袋瓜一转,转到知青身上道:“明月,说实话,我们这几个知青来了,跟本来就不够吃的村民争食吃,村里人肯定心里不舒服。”
她看着你反问:“谁说的?”
你坚定地说:“肯定是的,终究有人会这么想的,只不过有人敢想,没人敢挂到嘴边说罢了。毛主席的号召,谁敢说个‘不’字?”
她不屑地看了你一眼说:“净会胡思乱想。”
黄明月出嫁了两个姐,还有一个弟弟,他家姐弟四个,在村里算是娃最少的一家。一说人口,你便想起中学政治课上樊老师批判过的马寅初。
“在‘大跃进’掀起高潮那会儿,康生在北大作报告说:北大出了一个‘新人口论’,作者也姓马,这是哪家的马?是*的马还是马尔萨斯的马呢?我看是马尔萨斯的马。康生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后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批判‘新人口论’的热潮。马寅初的‘新人口论’跟马尔萨斯用战争、瘟疫等手段来抑制人口的理论是一丘之貉,都是反动理论。毛主席在庐山会议后说:人口问题,目前还不严重。现在看来,搞十几亿人口也不要紧。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创造出来。周总理为此特地约马寅初,力劝他不要固执己见,着眼大局,写个检讨。可马寅初不为所动,写了篇《挑战书》说: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身匹马,出来应战,直到战死为止,决不向专以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们投降。这次遇到了学术问题,我没有接受他的真心诚意的劝告。因为我对我的理论有相当的把握,不能不坚持,学术尊严不能不维护,只得拒绝检讨。希望我这位朋友仍然虚怀若谷,不要把我的拒绝检讨视同抗命则幸甚。同学们,马寅初说的这个朋友就是周总理。当时年逾八旬担任北大校长的马寅初是个死硬分子,他死不认错,极其顽固。马寅初说:我这不是一个政治问题,而是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学术问题贵在争辩,越辩越明。同学们,你们听听,马寅初是不是个老顽固?”
樊老师这堂政治课,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何止三日,多少年过去了,那些话还在你耳边绕来绕去,不绝于耳呢。那会儿要是尊重马寅初“新人口论”,吃饭、就业大概不会成问题,说不定你就用不着上山下乡了。不过,听了马寅初的话,也许就不会有你了,只要少生一个,准是你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你也就不会给社会增加负担,既不会阅尽人间春色,也不会阅尽人间都是怨。看来,批马寅初是批对了,批了马寅初,你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才能够沐浴到阳光和雨露。不批马寅初,没了你,你看不着这个世界,咋能知道这个世界会是这么精彩的呢。如此说来,还是批得好。好,好,就是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