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人惊得目瞪口呆,先是鸦雀无声,随后狂笑如鸦。一车乌鸦狂笑,把车快笑翻了。千古绝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试看天下谁能敌,曹刘!真他妈的想得出来,骂得出口。见过绝的,还没见过这么绝的。绝了,盖了帽了。小伙儿一愣,骂声煽到他嘴里,噎住了,噎满了喉。一句话噎得没换上气来,胸脯一起一伏,憋了半天,傻了,瓜了。一车笑声落了下去,小伙儿一口恶气翻了上来:“你得意怂呢你,真不要脸,你才是个十足的女流氓,还没从你妈肚子里生出来呢,先学会了挤眉弄眼,眉来眼去。你一天到晚不知疲倦,总得偷偷看上你爸三两回,就这还嫌不够,总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还学会了飞媚眼,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好一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啊!”
狂笑再起,笑如山倒。我的女乃呀,还绝!不要脸!咋可能不要脸呢?打从娘胎里出来,一张脸便露了出来。人活脸,树活皮,不要脸咋活人呀!至于脸长得瞎好,那是爹妈给的,由不得你,要怪,就怪你老子吧。
一车的唾沫星子乱溅乱飞,小数点儿飞到你嘴里,“阿嚏”一声,声如山倒。你一个喷嚏打出去,纷纷扬扬的小数点儿又不知道飞到谁嘴里去了。售票员前仰后合,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也笑,笑人咋都这么瓜呢,骂人不就是骂自己呢么。倒也无所谓,骂谁都是骂,骂得人狂笑不已穷开心,骂得人神清气爽快快乐乐的,也没白骂一回。快乐不了一天,快乐这一会儿也是快乐哦。其实,小伙儿冤,比窦娥还冤,一车人谁不是肉贴肉的呢,手放到哪儿都感觉不对劲儿。为表清白,你只得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活像“奥斯卡”小金人儿。哈哈,你看,他俩也笑了。当事人笑,那才叫笑呢,皮笑肉也笑了。她看看他,他看看她。她没见过他,他不认得她。真没见过,真不认得。见过,认得,反倒不好意思了。这阵儿见过了认得了,距离一下便拉近了。本来就近,身贴身,人挤人,能不近么。一回生,二回熟,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会儿逛大街,一下碰见了,狭路相逢,熟人碰面,即便是骂,也不会骂得那么绝情,那么凶狠,那么难听,对吧。也许还回眸一笑百媚生呢。不打不相识,不骂不聚首。说不定情有独钟,一不留神终成眷属了呢。真还说不来,不是不可能。这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办不到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么。想想看,两夫妻躺在婚床上,遥想当年绝骂,准会荡气回肠,感慨万千。一绝,绝配。话说回来,在六、七百万人的长安城里,不是想碰见谁就能碰见谁的,把几个人撒到人挤人的东大街上,就像几滴水洒到河里,一落下去就没影了。
你触景生情,想起汤晓财的段子来:“一小伙儿在公交车上看见一美女衣领开得过低,春光泄了一车,惊叹起来:真乃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呀!美女立马一撩裙子:还有这生你养你的地方。”
想着笑着,想起来就让人好笑,笑死人了,笑得人肚子疼。这地方,那地方,都是你喜爱的地方。你好生纳闷儿,人身上没有多余的地方,都该去爱,为啥人都爱拿最爱的地方说事,甚或开骂呢。你琢磨过来琢磨过去也没琢磨明白,琢磨了一整,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惟其过于喜爱,才落得个永远挨骂的境地。打是亲,骂是爱。越骂越爱,越爱越骂。骂名繁多,出奇制胜。爱,骂;骂,爱。入情入理,深入浅出。
有一个周末,王守信一个电话叫你到他办公室。见了你便说:“小石,你回去跟你爸你妈商量一下,就说下周安排个时间,双方父母见见面,把你俩的婚事定下来。”
你惊诧道:“不会吧王主任,这才谈了没几天,还没谈出样儿来呢。不急不急。”
他不由分说:“这都多会儿了,还要谈出个啥样儿来呢。你不急,人家急。”
你还没转过神道:“不会吧,那我咋看不出来呢。”
他端起水杯,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渣,喝了口水说:“人家女娃家咋好意思说呢。行了小石,三下五除二,两下把事办了算了。快刀斩乱麻。”
快刀斩乱麻!啥意思?谁是快刀,斩谁的乱麻?你还在想,还没弄清呢,王守信一巴掌拍到办公桌上,水杯里的茶水漾起来了浪花,你的心落在浪花里,在水里摇。你看着他落在桌上熏黄了的手指,大有一锤定音之势,他扮演的角色活像是叶廷峰的大管家。谁知道他跟叶廷峰说了些啥话,急急火火恨不能立马洞房花烛夜了。看着他喷云吐雾,你也跟着烟雾缭绕起来。你想多说两句话,又不知道说些啥好,云里雾里,腾云驾雾,走出办公室都晕晕乎乎的。咋能如此急不可待呢?解不开,猜不透,不明不白,黑的。跟父母说,说是要说,可一切都在自己把握之中,说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攀上个高干,老俩口高兴还来不及呢。事到如今,身不由己,你不像是你了,倒像是个玩偶。办就办吧,不办不行,办了就行了。你大笔一挥:“照办”。红头文件上一圈阅,大名一签,完事大吉。还说人家是绝配呢,你俩也够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