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晓财晕,不光他自己晕,还想叫你更晕。他掺和着闲言碎语煽风点火,说你动机不纯,说你心怀鬼胎,说你来者不善。爱咋说说去,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走自己的路,让汤晓财说去吧。也难怪,你地位变了,你成了他的领导,他成了你的属下,他不服气,气不顺,想不通,眼绿了。世事太不公平,凭啥呢,人比人,气死人。嗨,只能长出一口气,还能咋呢。不顺也得顺,不通也得通,比不过就嫑比了,何必呢。世界就是这么一个封闭系统,财富、资源、机遇都是那么有限,你一旦拥有便意味着对他的掠夺,胜利者的荣光背后永远隐藏着失败者的辛酸和苦涩。汤晓财的失落没有永远流露在脸面上,一看见你照旧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好一个笑面虎哦,人面前一套,背地里日鬼捣棒槌净日你的鬼。随他去吧,过去的事一风吹,吹过去就过去了,吹不过去吹上一来回最后还得过去,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怕只怕风吹到他跟前,他依旧煽风点火,居心叵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叫你永远事事小心,处处堤防,不得安生。你想跟他推心置月复,真诚相待,他表面上毕恭毕敬,俯首称臣,可心门紧闭,就不对你敞开。他肚子的弯弯绕绕,随着“厅龄”的增长而增长,城府越来越深,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口蜜月复剑,笑里藏刀,真心的话不会说,会说的不是真心话。你一来,他就把你当作竞争对手,当作他的死敌,这会儿你俩职务上的距离拉开了,心理上的距离拉得就更开了。不过,他嘴倒是甜,一口一个石处长石处长,叫得你心里怪不叽叽的,老感觉不对劲儿,总感觉哪根筋就是没有捋直。尽管只是个副职,但他把“副”字省略了。对,不光他,所有的人全都齐刷刷地把“副”字省略了。不光是叫你,叫谁都一样。不知道多会儿这样称呼副职成了一种惯例,一出口,一张嘴,副职姓名后头的“副”字便全省略了,省得干干净净的,不留一丝痕迹。在“官本位”的世界里,称呼“副”字成了一大忌,是断不能出口的。副科长、副处长、副县长,副市长、副厂长、副总、副研究员、副教授、副校长,一概免“副”。是尊重呢,还是拍马屁呢?门道太多,学问颇深。中国被认为是个讲究文化的礼仪之邦,称呼素有尊卑雅俗之分,人之常情,不能统以马屁而论。人情之中带马屁,马屁之中通人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堪称国人善于变通、深明世事的一种文化智慧。一介虚名何足挂齿?个中实惠倒是值得认真认真呢,衣食住行,哪个不跟称谓息息相关呢?冠“长”者,沾上个“副”,权威立马减掉一大半儿;“教授”者,带一“副”字,学识便一落千丈。说说倒是轻巧,处世行事的艰涩困顿,断不是那么轻描淡写的。称谓连同马屁跟人情礼仪一挂钩,一下就成了一门地地道道的学问。此中诀要乃是火候,啥事都得讲个分寸,马屁断不可拍到马脚上。省略了“副”字,听上去便成了“正”的。这一转“正”,像是真“正”了。听上去“正”了,心也便更“正”了。当然,这“正”不是组织给你转的“正”,没有红头文件确认,是假“正”,不正经。谁知道多会儿组织上才能给你转“正”,叫你正经起来呢。一旦正儿八经地上了路,就得往上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一旦上了仕途之路,大约就成了官儿迷,成天净寻思着咋才能更上一层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