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疲软,坚挺得很着呢,一如物价指数直愣愣地那么坚挺着,感觉好的时候是那么好,没感觉的时候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会儿你倒感觉汤晓财的失落没有情绪化地表现在日常工作上,甚至比以前来得更早,表现得更积极,等同事走进办公室,他已经把办公室打扫完了。你从大办公室搬到李富民的办公室,给你新配的办公桌放到他对面,桌对桌,面对面。你搬过来了,提水、拖地本该你来干,可汤晓财每天都早早地干到了前头。你来了,他也快干完了。你看着正在拖地的汤晓财道:“小汤啊,这些活儿以后就留给我,不辛苦你了。”
他没抬头看你,看着手底下的活儿说:“也没啥,不过是顺手的事。”
你走近他道:“还是我来吧。”
他算干活儿算侧过头说:“不会是不放心我吧?你要是不放心,那我就把钥匙还给你。”
你端起暖水瓶道:“哈,这是哪儿的话啊!?我是怕你辛苦。”
他拿起拖把说:“没事。”
没事就没事,平平安安的就是没事。你坐在处长办公室平平安安的坐着,平安着的心却并不见得那么平稳,心里发虚,有时候还虚得厉害,生怕别人有不平安的想法。年轻轻的一小伙儿,一年的功夫解决了人家为之奋斗终身也不见得能解决的问题,搁谁谁都有想法,没想法才叫怪了呢。有的人有想法装在肚子里,默默无语,一声不吭;有的人有想法挂在嘴上,牢骚满月复,品头论足;有的人有想法写匿名信,上串下跳,大告御状。听说提拔你的问题,有人告到了纪委,告到了组织部,罗列出几大罪状,说叶廷峰任人唯亲,大搞家天下。你心一闪,闪出汤晓财来,也许是他联手别人在兴风作浪。好在中央提倡干部“四化”,不拘一格降人才,大势所趋,势在必行。听说省委书记不指名表扬了重工厅,说有些厅局勇于开拓,敢于大胆起用符合条件的优秀年轻干部。有高层支持,谁告状都吿不出啥结果来。你理解有人告状,没有正常的民主管道,人家想发声没处发,便只有告状了。他们也许会连声质疑:为啥你能上去而我却不能?为啥领导能看上你却视我而不见?为啥你坐火箭蹿上了天,而我挤大巴都挤不上去呢?我哪方面不比你强呢?为啥不公开不公正不透明?你问我,我问谁去呢。这种事情只能想,不能问。有想法,没办法,正常。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不过想想而已,不痛不痒,无关大局,毫发未损。你不能不让别人思想,正如你不能叫你自己不思想;你不能不让别人背后说你,正如你不能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你心里明镜似的,说你的人多了去了,人面前说,人背后说,白了说,黑了说,立着说,睡着也说,逮住啥说啥。嫑看面面儿上人家恭维奉承,甜言蜜语,背地里戳了你的脊梁骨,脚底下再趁你不注意,忽然给你使个绊子,叫你一个趴扑摔下去摔个嘴啃泥。串办公室说闲话被领导看见得挨批,批评归批评,纪律归纪律,门还要串,话还得说。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把人家脚绑上嘴堵住吧。谁敢说你说的都是闲话呢,又有谁能保证你一句废话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