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淡淡笑道:“怎么,还想当我徒弟不成?”
“当就当,有什么好怕的?你手上活儿那么好,学会了就饿不死了,就怕你不收!”柳飞儿一下跃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
“我可不敢收你当徒弟,不然你们空空门真要绝后了,”云霄摇摇头苦笑道,“你先下床回家,我还得休息呢。”
“我都在城隍庙睡了十年了,我没家。”柳飞儿语气淡淡地说。
“你睡我床上,就不怕我半夜劫色么?”云霄知道自己说错话,扯到柳飞儿的伤心事,岔开话题道。
“怕……才怪!你还没十五岁,就想劫色?”柳飞儿撤过辈子朝身上一盖,“如果你真想劫我的色,就算我跑到二十里外,你也能把我抓到。”
“我有这么厉害?”云霄奇道。
“我做了十年的扒手,眼力真有那么差么?你进城的时候我就注意你了,早上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的,可是你走来走去鞋底都是干的;你抓住我手腕的时候,根本就没碰到我,单是用内力锁住我的手腕,这十年我见过的江湖高手多了去了,没见过像你功力这么离谱的,而且,你骑的两匹蒙古战马的马鞍都是上等货色,只有到万户府公干的大内侍卫才能有的,鞑子万户本人都没资格用,你一身猎户打扮不砍掉几个个鞑子侍卫哪来的马?”柳飞儿一脸得意。
“原来我被你算计了?呵呵”云霄倒也没生气,只觉得这丫头的师父眼光忒狠,如果不是那场大变,整个中原怕要被她偷得鸡飞狗跳,看来做贼还真有天生的。柳飞儿没答话,云霄转过头去一看,发现柳飞儿已经睡着了,看看窗外,此时最多也才酉时二刻,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这丫头,一个人在城隍庙,恐怕这十年睡觉都是战战兢兢,笑起来那么开心,这十年,你吃了多少苦呢?”云霄自言自语道,“呵呵,今天就让我来做你的守护神,让你踏踏实实睡一觉。”于是在椅子上盘膝坐定,闭目调息,把脑子收拾清楚,打算晚上出去干活。
床上的柳飞儿紧闭双目,眼角留下一行泪珠,侧过身,真正睡去。
亥时刚过,云霄就打开窗户跳了出去,几个纵身,便落入万户府。
没有人!云霄运起内力仔细辨音,奇怪,的确一个人都没有。云霄自忖即便师父竺清那种级别的高手想要瞒过自己的耳朵也不太可能,难道这府中个个都会龟息功?就算这里有人会,总不见得这里仆役、丫头个个都会?那这个万户府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云霄迅速地在府中各院兜了一圈,确实空荡荡的。
难道府中有秘道全府上下入夜都进了秘道?脑子都坏了?一到夜里全学耗子?不至于啊,都进了秘道,总要留几个在地面望风?云霄进了所有院落仔细勘验之后确信,万户府确实是座空府,奇怪的是一切摆设完好无损,仿佛鞑子万户一家在某个白天全部出游未曾回府一般,看看桌上的灰尘,云霄判定,大约两三天没人打扫了。随后又模到后院库房,居然连个看守都没有,双目运功仔细观察,发现库房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金块银锭、票号银票、刀剑铠甲、各类宝石到处都是。
不像是遭洗劫的啊!来者似乎有意在寻找什么东西,找的又是什么呢?又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能量让万户府的人全部无声无息消失,一点痕迹都不留呢?当真奇怪啊!不过不管他,能捞走的先老走再说!疑虑之下也不敢多做停留,包了一些能带走的,迅速离开万户府回到客栈。
跳进房间,就看见床上一双眼睛在黑暗映着月光忽闪忽闪的,柳飞儿已经睡醒了。“醒了?”第一次和女孩共处一室,白天没想到这一节,到了晚上又没点灯云霄多少有些不自在。
“嗯。”
“正好有事问你。”
“嗯。”
“除了嗯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嗯。”
“……”
“你问……”
“这十年你一直想着报仇,每天必然都盯着万户府才对,这两三天,你有没有看到万户府有人出入?”云霄斟酌了半天,缓缓问道。
“有啊,天天都有,万户府每天不都有人买菜卖柴么?都是从后门进出的啊!有什么不对?”柳飞儿不假思索。
云霄眉头一皱:“刚刚我去了一趟万户府,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从桌子上的灰尘看,应该两三天都没人打扫了。”
“啊?不可能,每天都有人出去买东西,怎么会没人打扫呢?”柳飞儿吃惊道。
云霄眉头皱得更厉害:“那就更有古怪了,按说鞑子万户就算上了前线,下人们也应该不会如此惫懒……”
“更不可能,”柳飞儿摇头道,“十天前鞑子万户接了圣旨从前线回来整顿城防,就再也没有出过大门,还是和传旨的大内侍卫一起回来的……”
“大内侍卫?几个人?什么样子?”云霄急急问道。
“最多五十个……领头的好像五个,都披着红斗篷呢……”
“啪!”一个茶杯被云霄捏得粉碎:“血狼会……”
云霄的愤怒显然出乎柳飞儿的意料,抖抖地问道:“血狼会是……是……是什么东西?”说罢又立刻把半个脑袋埋进被子。
“血狼会不是什么东西!”云霄抑制了自己的情绪,“只不过是欠我点债的一群走狗而已。”
“欠了你多少债?”柳飞儿明显觉得云霄话里有话。
“六百多条人命,连本带息还没算过,我不介意把草原杀得干干净净,”云霄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过柳飞儿显然被“害”到了,“你放心,你的仇容易报,跟红斗篷撤上关系了,这万户府我不会留下活口的,老鼠也不行。”
在柳飞儿眼中,下午喝茶的时候心目中的“大盗”变成了“强盗”,守护神已经变成了杀神。“师父保佑,千万别劫色……”柳飞儿宽慰自己半天,迷迷糊糊睡着前心里想的最后一句话,而云霄早已盘膝入定。
柳飞儿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房间中间已经用一道布帘子隔起来,轻声叫了几声,没回音,云霄已经不在房里,低头看见床头已经摆放了一套新衣,提起来一看,青色粗布长衫,软布腰带,裹头方巾,床底下摆放的新鞋袜。柳飞儿也不多想,换了衣服下床,发现漱口洗脸的水已经打好了,想起自己十年来第一次受到如此体贴的照顾,鼻子也酸酸的,赶忙漱口洗脸,梳洗方毕,只见云霄提着一个药囊推门走了进来,也是一身青色粗布长衫,昨天的一个小猎户突然变成一个小书生,俊俏的脸上除了刚毅又多了几分儒雅,柳飞儿扑哧一笑,作了个长揖道:“小公子有礼了――”
“去去去!少爷可没有龙阳之好。”云霄到桌边坐下,打开手上的药囊拣出几味药用茶水调和了递给柳飞儿,道“抹到脸上,然后把脸洗洗。”
柳飞儿一脸惊疑,但也没作多想,将调和的药膏抹到脸上,又去洗了把脸。云霄盯着柳飞儿看了半晌,把柳飞儿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云霄慢慢道:“昨天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漂亮,难怪你睡城隍庙都担心受怕。不过我配的这药膏,可以让你手脸变得粗糙黑黄,水洗不掉。”
柳飞儿刚听到云霄赞自己漂亮,心下也十分自得,可听到云霄后半句立刻跳了起来,手抖抖地指着云霄气道:“你……你……”
云霄笑笑,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喝起来,道:“慌什么,水洗不掉,我配的药水能洗掉。这个你先背下。”说罢递过两张纸条,一张是易容水的方子,一张是洗脸水的方子。柳飞儿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接过方子,默念几遍记住,又递给云霄。云霄接过,捏在手心内劲一吐,两张纸条化为飞灰。
“空空门的弟子,无论长相身材都会选最普通的,最好是混进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你师傅看中你的资质不假,可是你长得太漂亮了,对空空门来说也是一种罪过。”云霄说得倒是不错,搞“技术”工作的,最好就是一张大众脸,没有任何特征的大众脸,不然还没动手就被人记住了。
“你说你才十五岁,也不知道你怎么长的,个子又这么高挑,一旦被识破身份,就算到天边都会被人追杀。所以,想要继承你师傅衣钵,就好好当一辈子男人罢。”听着云霄的话,柳飞儿心渐渐地朝下沉,不过这些东西她都能理解,也不反驳。
“这个方子配合你的身高,让你看上去能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而且用了这个方子身上会有一股墨水味,可以掩盖女人的体香。你现在内力底子不高,等再提升些,就能用上真正的易容术了。”云霄言罢又搓了一些药丸放进怀里,拍拍手对柳飞儿道:“走,上工了。”柳飞儿急急起身跟在云霄后头,到了门口云霄突然停住,行了一揖道:“兄长先请。”
柳飞儿一愣,看到不到十五岁的云霄个子虽高,可还是矮了自己半头,而装束又和自己一样,随即想起云霄刚刚说起自己相貌已经如二十多岁男子一般,当下也明白云霄的意思,回礼粗声道:“贤弟请。”和云霄相视一笑,也不多让,迈步跨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