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准备晚膳吧。”身后一声叹息。
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他们三人还是站在原地,满脸风霜。
我招呼他们来到厨房,宣布她俩可以留下了,柳月清动容地泪流满面。
我和无忧驾轻就熟,在院子里生了火锅,备好菜,幸好昨日买足了菜。
当我将秘制调料的小碟一一端出时,主子已然在小石桌朝南位正襟危坐,无忧恭敬地侍立一旁,柳月清牵着女儿远远而站。
吃顿饭至于如临大敌嘛,想当初,本公主宫里可是不分主**女侍从一齐同桌吃饭饮酒,猜谜划拳不亦乐乎。顺便说一句,咱们天景皇朝自皇后执掌**之日起,便废除了太监制度,原宫内太监去留自选,另选拔了一批货真价实的男侍从充实**。
老虎毛好不容易捋顺,我一时不敢再去捋一次。双手奉上调料小碟,垂手低头退立一旁。
今天选用了排骨锅底,汤色清透莹润,排骨粉女敕鲜亮,远远地就能闻到浓郁的肉香。折腾了一下午,这香味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看向无忧,正好遇上他投来的目光。
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酒坛子,拆开封盖,酒香四溢,拿起白玉酒杯斟满,酒色澄澈如清泉,轻漾波鳞微绿,上好的竹叶清,这酒一坛就能抵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我小心翼翼地递上,他却一把夺去,满满一杯洒出不少。
我心疼得紧,不自觉地唠叨,“小心,这滴酒滴金,有多少人想喝都喝不到……”话音越说越低,最后自动省略了“譬如说我”。
他那什么眼神,好吧,是我多嘴多舌。
“想喝就把剩下的喝了吧。”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么友爱的话出自这位主子之口?
盛了碗排骨汤请主子慢用,在锅里添了菇类蔬菜。主子眉头微皱,似乎对这大杂烩有些意见。
待我将煮熟的菜堆成一堆放他面前时,他面露迟疑,但还是毅然动了筷子。
一堆菜很快就见底了。此刻,我有些同情这位被下人连累饿肚子的主子。
我决定好好伺候,每样少下些,边煮边夹,让他一直能吃到刚出锅的。
终于,酒足饭饱,在我们一致虔诚地鞠躬哈腰下,这尊大佛送走了。
我们相视而笑,四个人坐下来,虽然是人家吃剩的,但火锅就是有这个优势,后来的人总能吃到新鲜的,而且,火锅的精髓不仅是菜肴的大杂烩,也是吃客的大聚会。
我和无忧每人斟了满满一杯,玩起了剪刀石头布,当然是输者没酒喝,五局三胜,我得意地端起最后一杯,舍不得入肚。
“无忧,你家主子真是小气,自己一人喝那么多,给我们就留这么点儿,不过瘾。”看着杯中醇香袭人的佳酿,我不禁埋怨起来。
“昨日主子还吩咐我以后不让你喝酒了,今日自个儿倒是许了。”两杯下月复,无忧脸色潮红,话也多了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从来没有人敢和我家主子同席对饮的。”
“那是你家主子酒量好,别人不敢和他拼酒。”我轻笑,转而问,“为什么不许我喝酒?”
无忧挠了挠脑袋,脸色又红了一分,“你喝完酒就趴在主子身上睡着了,主子抱着你回房时说,‘不会每次喝酒都往人身上趴吧?’”
我愣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头顶数只乌鸦排队飞过。月清姑娘掩唇轻笑,向我投来暧昧的眼光。
不再对无忧进行误导,这小子一喝酒就说胡话。
四下吆喝吃菜,月清和茵茵第一次见到火锅,既惊奇又兴奋,一下吃了很多。谁说四个悲情的人在一起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新月如钩,繁星如织,大地沉睡在夜的怀抱,我们紧挨而坐,互相取暖,不再孤寂。
当晚,我和月清母女同床而眠,茵茵睡在中间,很乖巧。
这一夜,我睡得特别得安然。
一觉醒来,浑身舒坦,侧头一看,床上就剩我一人。
推开房门,天已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像是笼罩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院子里,无忧不知从哪逮到一只蟋蟀装进了篓子,茵茵拿了根狗尾巴草俨然在钓鱼,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不时哈哈大笑。也是,无忧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似是感染了童真的快乐,步履轻盈不少,我一路哼着小曲跨进厨房,月清已在灶前忙碌。
见我进来,白皙清丽的脸上漾起微笑,“姑娘,您怎么不再睡会?”声音软绵绵的,听了全身酥软。这才是水做的女人啊!
我嘿嘿一笑,“叫我小草吧,我在这也就是个丫鬟。”相比之下,我的嗓音更加粗哑了。
月清脸色一正,走过来握住我的手,“不,自从您救下我们母女,我们的命就是您的,为奴为仆,我们都心甘情愿。”
我反握住她柔女敕玉手,“我救你们不是做我奴婢,只是看不惯恃强凌弱而已。”
“不管怎样,都是您救了我们,您就是我们的主子。”她很坚定。
“这样吧”,怕是难以说服她了,“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如何?”
“这”,她一脸为难,迟疑地说,“这恐怕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我就缺个姐妹,何况,有了你这个姐妹,我还多了一个干女儿,是我赚了呀。”我说。
她犹豫片刻,终是面泛粉色咬了下唇说道,“月清今年十八。”
“我马上就十五了,那我就叫你姐姐了。”我大喜。
“恩,妹妹。”她欣喜点头,随后说,“不过妹妹要答应我,以后这烧水煮饭都由我来做。”
我知她想法,一时也不好太多勉强,“好”。
见我答应,她便推着我出了厨房。
一下无事可做,早知道就多睡会了。正欲原路返回,眼角瞥见院边一点破土而出的女敕绿,这不是竹笋吗?
春日的竹笋可是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沿着竹林蜿蜒的小径寻了起来,倒也收获不小,渐渐满怀。我掀起外裙左右打了个结,倒也成了个兜子,能放下不少竹笋。
正欲满载而归,细微的竹裂声传来,向着动静处望去,白雾浓重,隐约有个身影舞动,伴着竹叶飘落的簌簌声。
我猫着腰蹑手蹑脚轻轻靠近,簌簌声越来越响,却仍是看不真实。
似有异物落在发间,我抬手一模,竹叶,看来我靠得很近了。会不会太近了?若是这人是杀手?若是被发现?若是一剑毙命?不敢再往下深思。
还是溜之大吉吧,刚转过身伸出脚,脖子上凉意袭来,不是杀人的剑是什么?
我扭着脖子尽量和那刀刃保持距离,敬畏地求饶,“大侠,饶命!小女采竹笋才误闯了贵宝地,扰了大侠清修,实属无心之举,求大侠放过小女。”
一通下来,身后毫无动静,咬咬牙,继续,“大侠您大人有大量,您就是那大慈大悲的佛祖,您就是那肚里能撑船的宰相,您就是那侠肝义胆的英雄,您风度翩翩、气宇轩昂、风流倜傥……”
接下来的形容词淹没在脖子上更真切的冰冷中,惊慌中头脑却清醒过来,“不好意思,请尊驾忘了刚才的胡言乱语,小女一时吓破胆口不择言了。其实,雾气这么大,在下怎么可能看到您是男是女,就连身影子都没见着。”
还不放啊,我索性一下子哭了起来,“呜呜呜,我与您无冤无仇的,您就不能放过我吗?”。
脖子上的寒意退去,终于奏效了,我立马撒腿狂奔,一直奔回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