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欲问他为何夜深了也不就寝,只来得及吐出一字便被他紧紧搂入怀里。
他将面孔埋进我的发间,气息长且沉。
不用看我也能感受到他的隐忍和疼惜,此时无声胜有声,对于相爱的两个人,勿需多言就能了然于心。
时间慢慢流逝,我贪婪地汲取着属于他的温暖,身体的外伤一点点地离我远去,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是谁说过,精神的力量有时比药石更为灵验,能让生者死,亦能让死者生。
良久,他渐渐松开手臂,自己席地而坐,将我置于大腿之上。
“坐好别动。”他一开口,嗓音有些嘶哑,许是长久未说话一时喉干了。
我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不是因他,只因这山洞里晦暗不明,生怕一动就磕到了脑袋,我这脸可经受不起二次酷刑了。
他伸入怀里掏出一只泛着荧光的琉璃瓶,从里边倒出些粉末,就着琉璃瓶的亮光涂在了我脸上,所涂之处凉意顿生。
“这是消肿祛瘀的良药,每日一次,收好了,别给任何人发现了。”他低声叮嘱。
“嗯,别人一看这瓶子以为我又偷了谁的呢,回去我就将这瓶子换了。”好东西我可向来不推辞,取过就放进了怀中。
“这回倒是有长进了,在宫里切记万事小心。”他轻叹。
“对了,赤幽国皇子和那白夏太子走了吗?”。这两人我想着就头疼。
“嗯,今日都已回去了。怎么?舍不得他们走?”他酸酸地说。
“都是给我惹祸的,我是避之唯恐不及啊。”我哀叹。
“自从太极殿上一闹,你在宫中已是名声大噪,以后想必为难你的人更多,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方可护你周全了。”他附在我耳边说道。
“什么办法?”我问。
“成为我的女人。”他的鼻尖抵在我的耳廓上,痒痒的。
“这不是让我死得更快些吗?我才不要呢。”虽说我对宫里形势看得不甚透彻,但也没傻到把自己竖起来当靶子供人去射箭哪!
“你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可以置一个小宫女于死地?那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若你是我的人,敢真正动你的也只有少数几人。”他循循善诱道,貌似还挺有理。
“就算你说的在理,但我一无家世支撑,二无姿色才艺,恐怕引人不服。”我将担心说了出来。
“你只需答应就行,其他的我去处理。”他粗糙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
“好吧,我听你的。”自从爱上了他,我早已身不由己。
“大概需要一个月,这一月中,你要小心行事,宫中闲事切莫去管,知道吗?”。他不放心地关照。
“到时封我做什么呢?”人心总是禁不住好奇啊。
“侧妃。”他轻轻吐出。
“哦。”明明是正牌正妃,却落得个侧位,大为不甘!
“有没有想过做正妃?”他突然问。
“不想……又想过。”出嫁前不想,现在想,不过不能挑明,只好省略了说。
“你个丫头!”他翻开我的掌心,划起道道来,“猜猜看,什么字?”
注意力早被手心的酥痒占了去,哪里还去记什么笔画,“再写一遍。”
一横,一折勾……妻!
我怔怔地看着他模糊的面容,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心中溢满了感动和欣喜,扑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凭着感觉重重地落下一吻。
可惜,直觉太差了,目标未中,亲在了他胡子拉茬的下巴上,那触觉就跟刷衣服的平板刷似的,一点都不美好。
他喉间逸出几声低笑,准确地覆上我的唇,辗转反侧,直攻心房。
连着三日,我的活动范围都锁定了厢房和前院,也无人上门找茬,倒也风平浪静。
他给的药粉确实疗效显著,短短几日脸伤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自从服下“天香国色”之后,我就甚少照镜子,这回受伤之后才多照了几回,镜面中的姑娘实在不养眼,就和根小黑木炭似的,这宫里的老嬷嬷都比她赏心悦目多了。也不知先生他们找解药是否有进展,我下半生的幸福可全搭在那边了。
我始终想不通他为何对我这小丑妹情有独钟,虽然话说红颜多薄命,但我这无盐面孔也不见得受老天多厚待。自古以色侍人,色衰爱弛,爱弛情断,情断恩绝,我连色都不曾有过,何谈这爱和情呢?
非我妄自菲薄,实乃人间正道是沧桑。
正当我在花柳前感慨万千之时,玉蝶跑来说太子妃病了,她一人忙不过来,特意来叫了我同去。
病了?这消息可来得意外,她看上去不像身子骨柔弱之人呀!一问才知太子妃前日就病倒了,太医诊断说是受了风寒,服了两天药也不见好转,后来又传了另一位太医,这位太医望闻问切足足研究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出了病因——花粉过敏。
我随着玉蝶来到宜寝殿,红帐蔓蔓,金狔袅袅,菡萏零落人憔悴。三日不见,她脸色煞白,虚弱地躺在一堆繁花似锦之中,垂落被外的手腕处红点斑斑,触目惊心。这还真是花粉过敏的症状,但在我记忆中,秋樱对花粉并不过敏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奴婢来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去做。”我在她床前单膝跪下,满目痛色。
“没事,歇几天就好了。”她的声音细小若蚊。
“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外边的宫女跑了进来欣喜地叫道。
“知道了。”她作势起身。
我和玉蝶见了赶忙上前扶她坐起,背后垫上了鸳鸯绸垫,她发髻松散偏向了一边,我索性拆了发髻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这样不至于显得那么颓然。
不久,太子走了进来,经过我身边时未有停留,眼光始终落在了她身上。虽然我对他的信任胜过誓言,但是这样的情景总是不期然地会心碎神伤。此刻,她才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爱妃,今日身子可有好转?”他关切地询问。
“好多了,谢太子关心。”她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可曾服过药了?”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地替她掖好。
“太医开的药太苦了。”她蹙眉委屈地说。
“毕青,去取些蜜饯过来。”他吩咐道,目光未曾离开她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