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这一病,他往宜跑得勤快多了,除了每日必到,饮食服药都亲自查验。
他的悉心照料犹如三月里的春风,抚遍女儿家的里里外外,吹红了桃花面,吹绿了杨柳心。
渐渐地,我的小心脏一分分地强壮起来,对他们的亲昵能熟视无睹了。习惯,真是一样可怕的东西。
说来也怪,按理说花粉过敏两三日就会自动消退,这太子妃又是内服又是外涂的,拖延了一周才稍有好转,太医解释为体质过于敏感,以后切忌接触芙蓉科属的鲜花,就连花干也最好避而远之。
三皇子自从得知太子妃病因后,三天两头地往宜里跑,今日送九曲玲珑,明日送人参,变着法儿地送来许多稀世珍宝。
这日,太子妃精神好了些,半坐在床头闭目养神,玉蝶将贡梨削成薄片一块块地喂入她嘴中,我侍立一旁静候差遣。
“太子妃可曾好些了?”殿门口传来轻柔的女声。
侧头一看,阴贵妃和莹妃不知何时进了殿内,向床榻间走来。
“贵妃娘娘、莹妃娘娘吉祥!”我和玉蝶齐声请安。
“儿臣参见母妃!”太子妃撑起身欲从床上下来。
“你大病未愈,勿需多礼了。”阴贵妃伸手拦住,扶她靠在垫子上。
“儿臣已经好多了,多谢母妃关心!母妃快请坐。”她恭敬道。
我和玉蝶立即搬出了紫檀靠背椅,伺候着两位娘娘坐下,又现沏了一壶玫瑰花茶,据说这两位都爱喝这茶。
“本宫从来不喝玫瑰花茶。”莹妃淡淡地扫了眼翡翠杯中漂浮的玫瑰花瓣,不悦地说。
明明是她亲儿子自己吐露的消息,难道也有假?
“娘娘请恕罪,奴婢这就去重新泡壶茶来。”玉蝶赶紧撤下那杯花茶。
“太子妃今日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本宫悬着的心总算有些落定了。”莹妃轻抚镶满了红钻的指套,慢悠悠地说道。
“都是儿臣让母妃担忧了。”太子妃低声说。
“谁让那木芙蓉出自本宫宫中呢,万一你好不了,只怕本宫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莹妃眼眸低垂,目光始终落在指套尖尖上的一颗红钻之上。
太子妃低头沉默,气氛冷凝下来。
“太子妃别在意,莹妃就是一张嘴厉害,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阴贵妃温和地圆场,转头看向莹妃,“妹妹,这喜床病榻的,别说些什么好不了之类的,多不吉利。”
“本宫也是实事求是地说上一说,你们都别往心里去了。”莹妃忽然抬头看向太子妃,“听说成婚以来,太子和太子妃尚未圆房,本宫和姐姐可都急着抱皇孙了。”
太子妃不自然地笑笑,“是儿臣身子不争气,让母妃费心了。”
“新婚之夜醉酒误了洞房,真是太可惜了。既然你叫本宫一声母妃,那本宫就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导你几句,这宫里只有圣宠才有一席之地,头衔封号那都是天上的白云,风一来就吹散了。”莹妃朱唇弯起,偏光飘向身侧的阴贵妃。
太子妃悄悄看向阴贵妃,见她神色淡然才回莹妃,“谢母妃提点。”
“这里的宫女还是少了些,改日母妃给你选几个伶俐的丫头。”阴贵妃缓缓放下手中的玉杯,对着太子妃说道。
“儿臣生性喜欢清幽,多谢母妃好意。”太子妃婉言谢绝。
“那就听你的,你身子尚未复元,好生休息,我们也不打扰了。”阴贵妃起身作别,临走前从腕间接下一串佛珠送给太子妃,说是太庙主持亲赠的,是开过光的,戴了可凝神静气。
莹妃一见也从发间取下一支九尾金丝凤钗,宣称天下仅此一物,今日就借花献佛了。
她俩走了之后,太子妃的脸色多了丝抑郁,许是莹妃的一番话触动了她的心弦。
确实,她虽贵为太子妃,但宫里的人哪个不是眼睛往天上长的,一个个地都是人精中的精华,专干些锦上添花的美事,要他们去雪中送炭,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如今新婚已过十余天,她却仍是处子之身,恐怕在宫里早已引来众多非议,若是再这样下去,她这位子可能真就徒有空壳了。
莹妃还漏说了一句,不管所住宫殿有多繁华,哪怕金屋铸就,若是没了圣宠,照样是座冷宫。
玉蝶见她郁郁寡欢,好心劝解,“太子妃,莹妃一向心直口快,对贵妃娘娘也是诸多不敬,您别忘心里去了。”
“她所说,也是在理的。”太子妃幽幽地吐出这一句来。
“太子爷对您多好呀,您就别忧心了。”玉蝶开解道。
“好是好,但是……”似乎意识到吐露了心事,她欲言又止。
“忧心伤身,您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养好了身子。”我也出言劝慰她。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想独自静静,晚膳时再来吧。”她闭上双目,脸上隐隐浮上疲惫。
趁着空闲我假装散步来到了书房前院,这东宫的守卫很松懈,侍卫也不多,书房这块更是人丁稀少。
瞅着四下无人,伸手探向巨石底下,指尖碰到一个小袋,抽出一看,是裹得严严实实地一个牛皮纸袋子,顿时心花怒放,连忙藏进了怀里,暗中佩服子骞的神速。
来到无人之地,拆开袋子,里边是两封信函,两封都写着“妹妹亲启”,但一个端正规矩,另一个秀丽洒月兑。
乐清的信中详细讲述了她和茵茵在宝山的生活,乡邻们见她们孤儿寡母的都很是照顾。她在屋前的小菜园里种上了南瓜和玉米,过几月就能吃上了,到时给我留上一份。还有湖里的荷花已经开始有花骨朵了,风吹荷香,多么希望在莲子成熟时相聚。子骞常常去看望她们,望我不要担心。最后附上了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十字绣生意越来越兴旺,常常供不应求,她只好召集了村里的姑娘办了个作坊,已有了近两百两的收入。
乐清果然是好样的,我心中激荡不已,恨不得马上飞到宝山,和她们一起过上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