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署秘书长范有志这两天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抓耳搔腮,上蹿下跳。省委任命新专员的消息,他是前天夜里知道的。他动用了多年来积累的各种关系,初步掌握了管冠南的特点:思想活跃、认识超前、敢作敢为、雷厉风行,生活上不讲究排场。他喜欢哪个牌子的烟,爱喝哪个牌子的酒……这些情况,范有志全都模透了。多年的仕途历练使他自然明白,秘书长的职责是参谋、协调、上传下达,最重要的是为领导服务。
昨天上午,他带了两箱五粮液、一箱金芒果,去省城拜见管冠南,不料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没有人接,实实在在地吃了个闭门羹。他知道新任专员的应酬多,但总不至于夜不归宿吧。既来之,则安之,吃罢晚饭,他干脆让司机把车开到管冠南的楼下,索性坐在车里守株待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望着这个大院里的住户衣冠楚楚、一对一对地出去,又看见许多提着大小礼盒的人物走进走出不同的单元,再也沉不住气,开始有些急躁了。
“放段越剧吧。”司机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问。
他在黑暗中点点头。车厢里传出沙颖的越剧大师扮演诸葛亮的唱腔:“老将军你莫要羞愧难当,听山人把情由细细端详。想当年长坂坡你有名上将,一杆枪战曹兵无人阻挡。至如今年纪迈发如霜降,怎比那姜伯约血气方刚。虽说你今天打了败仗,怨山人用兵不当你莫放心上。”
范有志最喜欢这段唱词了,尤其是最近两年。他已经五十六岁了,在办公室工作了三十多年,虽然没有长坂坡救皇子的赫赫功业,但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他觉得真是问心无愧。今年撤地建市,能不能在人大、政协弄个副职,他心里没谱,先前周治平似乎暗示过他,但以今天掌握的情况分析,省里更看重的像是管冠南。今晚一定要见到管专员,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再说了,秘书长见专员那可是名正言顺!他吩咐司机,车窗开着点,声音放低点,透透气。
又过了一阵子,这里的居民陆续回来了。有人从车旁走过时,男的说,这辆沙颖的车停在这儿有两三个小时了;女的搭腔道,如今的人可真无聊,管冠南不当专员时,门前冷落车马稀,这省里刚一找他谈话,光今天,沙颖来的车就不下十辆了。听到这些,范有志觉得不能再空等下去了。无奈中他用手机给周治平打了个电话:“周专员,啊,周书记,我是范有志。我想请示一下,明天下午省委领导宣布班子任命情况,你有啥指示?”
周治平说:“会场接待由地委办公室安排,别的事你找管专员吧。”说完挂了电话。范有志觉得周治平可能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是这种不冷不热的腔调,忙吩咐司机,不等了,连夜回沙颖吧。
行署副秘书长杨炳华接到一个电话,是文玟打来的。文玟说:“炳华,管专员现在在龙湖,我把你的情况给他说了,你来一趟吧。”杨炳华看看表,有些担忧地说:“这都快十一点了,深更半夜的,不合适吧?”“他还没吃晚饭呢,来吧,从你那儿赶过来,也就二十分钟的路。”杨炳华说:“我手头有个材料急着要整理出来,我看还是算了吧,谢谢你啊。”说完就挂了电话。他这个副秘书长是管文字工作的,这个理由完全能说得过去,以前他都以有材料为由,拒绝了文玟的邀请。既然新专员要来,说不定需要准备表态讲话呢。他拨通范有志的电话:“范秘书长,你在哪儿呢?见到管专员没有?”正在车上生闷气的范有志说:“没有见到!我现在正往沙颖赶呢。”杨炳华说:“据可靠消息,管专员现在就在龙湖,你直接去他老岳父家吧。”范有志心中一喜,嘴上却淡淡地说:“明天再说吧。你辛苦一下,与秘书科的同志给新专员准备个见面表态的材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