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走过汉白玉桥,河岸的盏盏明灯,泛起涟漪的水面波光粼粼。璇玑素手握住了扶栏,轻声低叹着,身后有宫女催着她:“璇玑姑娘还不走么?”
她不答,松了手,朝内廷走去。皇帝未开口,她此刻还不能回祥屏宫去。
佟寅守在皇帝的寝宫外,却说薄奚珩不再寝宫。璇玑心存疑虑,转念一想,倒是想起他的一个去处。
翌日,慧玉宫里颁下一道圣旨,惠妃苏氏口出妄言,有失身份,革了惠妃一位,降为苏妃。
此时,正值清凉午后,皇帝半卧于黄绡帐内小憩,璇玑才要放下龙床边上的玉带钩,忽听得帐内男子微哼一声,道:“觉得朕这一道圣旨下重了么?”
心头丝丝凉意,璇玑低下头去,不着边际地说了句:“奴婢们都以为,皇上会册苏妃娘娘为后。”
他冷笑着:“那么你呢?”
“奴婢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皇帝撑起了身,璇玑帮替他拂开了里外两层绡帐,挂上玉带钩。随即俯身,在他的背后垫上薄衾,做完这一切,才重新低眉垂目,立于他的龙床跟前。
“璇玑。”他低低而念。
“奴婢在。”她恭顺依旧。
他的眸中微转过一抹淡色流光,竟是自言自语起来:“朕宠她近两载,到底不能换得她一心一意……”回想起那时匆匆而去的时光,他亲手送那人入宫,不过几句软语,她始终对他赤诚以待,此生不相负。
伊人已去,如今他独坐高台,寻寻觅觅,到底不能再得一个有心人。
璇玑心头钝痛,皇帝口中微变的语气,旁人听不出来,她却能。西壁崖下那段痛苦的记忆,早已将眼前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子从她的生命里剜除。
从容地转身捧了玉盏上前,干涸的眼睛里,再流不出一滴泪。看他接过,微抿一口,她却是壮了胆,直直地开口:“天上地下,总有一个人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她曾经为他入掖庭多了六年的细作,每时每刻都周旋在内廷的阴谋危险之中,不过为了那一个承诺,为了那一句永相随!
呵,如今死后重生,到底一切都变了。
玉盏里的水微微晃动着,伴随着周围的明亮光环,晕开的是男子泛滥的心思。唇角牵出了笑意,他似是叹息:“是啊,总有一个。”
“皇上,遇到过?”
这一句,试探也好,想求个答案也罢,她微圈紧了十指,定定地看着他。
他没有答,眸中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瞧着玉盏中的清水。
璇玑一怔之下,竟又问了句:“皇上……未得珍惜?”
话落成珠,坠于心头,徒惹出的是一股怒意。顷刻间,床上男子翻然起身,只听得“咣当”一声,那玉盏早已摔至地上。紧接着,犀利的一掌用力扇过脸庞,跌至地上,他的声音寒意料峭:“大胆!你以为你是谁?”
“皇上恕罪!”她跪直了身子,恍然求饶。
“滚。”唇齿间,只冷冷一字,眼底是丝丝凉意。
亟亟从寝宫退出,隐约听闻佟寅一声“苏妃娘娘”,璇玑抬眸,瞧见苏妃一袭鹃紫衣裙,未施粉黛,双颊是透不尽的苍白,与她被扇过而乍红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未看她,上前,直跪于殿前,吁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