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童与相思子在殿外商谈了许久,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他们在谈论一柄名为斩月的刀,似乎借助那柄刀,慕童就能回到宁州。
要离开帝都并不困难吧孤叶垂直看着火儿与羽墨窃窃私语,真真的羡慕他们,那般的无忧无虑,正想得出神,火儿突然仰起首,冲孤叶低鸣了几声,孤叶愣住了,斩月是魂器吗?若是魂器,贸然去取的话,那将会有生命的危险。
默默的转过身,慕童已经一脸平静的走了回来,“天晚了,早些歇息。”
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到慕童心潮起伏,他翻来覆去,一直无法入睡,孤叶朦胧间隐约听见他的叹息声,眼前银光闪过,鲛皇已出现在梦境之中。
与上一次相见相较,鲛皇显得有些憔悴,他坐在椅中,银色的长发如同水波一般轻轻荡漾,孔雀也是银发,与鲛皇的相较,孔雀的银发如同银丝,而鲛皇的却如同月光。
“孤叶,”如幼时一般,鲛皇轻轻抚了抚坐在脚边孤叶的长发,“我许久都未来见你了,这些时日,你过得好吗?”。
“嗯,”轻轻点了点头,孤叶靠在鲛皇的鱼尾上,有些悲哀,“陛下走了,大人,人的生死果真如阁主大人所言,只是相隔了一扇门吗?”。
叹息的声音如同吹过海面的春风,“傻孩子,怎么可能只是一扇门呢?若果真只是一门之隔,那么这世间怎会又有那么多的人想要长生不老,百晓生自己勘破了生死,所以他才不觉得死的可怕,对于凡人而言,生死可是一个痛苦的抉择。”
听他说得悲苦,孤叶禁不住流下泪来,鲛皇轻声叹息,垂首在她头顶轻轻一吻,“傻孩子,咱们鲛人的皇族若都像你这般爱哭,那么世间的人就不会视鲛珠为珍宝了。”
“大人也会死吗?”。孤叶强忍着眼泪,哽咽着,“大人越来越瘦弱了,难道大人还不能完全吸收前代战神吗?大人会被反噬之力杀死吗?”。
“不会,”鲛皇面上展露出淡淡的笑,他伸手轻轻拉开自己的衣襟,在他洁白如玉的肌肤之上,有一个赤红的,形如闪电的疤痕,“他对我的伤害已经在逐步的消退,否则我今日也没有力量神形到你的梦中。”
“大人为何一定要吸收前代战神?”孤叶看着鲛皇清瘦的脸,又无声的流下泪来,“如从前一般躲藏在深海之中不行吗?大家相安无事不可以吗?”。
“傻孩子,我没事,”鲛皇再一次的叹息着,“你知道前一代天机阁主是怎样被百晓生击败的吗?要知道,他已是半神之躯,即使我不了解那场大战的详情,我也能想象其间的惨烈,从那一战的结果来看,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再能击败百晓生,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个秘密,所以咱们还能苟且的活着,一旦他知道了,你一定不能幸免。”
秘密?孤叶突然觉得鲛皇所说的话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还有什么样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她突然想起鱼淳机第一次与自己相见时的情形,他抚着自己的头,连声叹息,说自己活着是一个奇迹,难道自己早应该死去吗?
“如果你的父亲不是那个依靠不老泉活着的男子那有多好,”鲛皇面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也许以你的天赋及力量,便能与百晓生抗衡,可惜他的身体太孱弱了,孤叶,你是鲛人唯一的希望,我一定会保护你,直到你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为止。”
不知孤叶做了什么样的梦,她一直不停的流泪,晶莹的鲛珠落了一枕,她难道在为莫濡悲伤吗?或者是为了自己?
伸手执着孤叶的手,慕童纷乱的心逐渐的安定下来,相思子说过的话一一掠过耳边,只有利用孤叶,自己才能进入皇城的地宫,为了封印斩月,地宫外有一处深潭,传说中,那深潭是初代天机阁主自神来峰引下的泉水,除非鲛人,无人能够通过那处深潭。
难道是因为如此,所以相思子才坚持要自己娶孤叶吗?也许是吧否则他不会那般坚定吧相处日久,从前的厌恶虽然已渐渐薄了,但在心底仍然有浅薄的影子,想到前途茫茫,不由又有些恐惧,魂器是大凶之物,虽然相思子言之凿凿,说自己是命定之人,但谁能预知自己进入地宫之后是否果真能够镇压下斩月呢?若自己死了,宁州便绝后了,这般的烦恼,突然想到自己与孤叶成婚良久,却无所出,难道真是上天要绝宁州?
手指在星盘上不住移动,百晓生面色凝重,他不时扬眉打量垂手站在一旁的孔雀,他目光散乱,显得心不在蔫,想必他的心思早飞回帝都去了吧难得他如此的爱着孤叶,有的时候,真真的怀疑当初自己选错了人
“孔雀,”百晓生放下星盘,转身呼唤孔雀,他立时警醒,屈身行礼,“赤瞳可有消息传来?”
“今晨收到的信鸽,目前仍无进展,”孔雀的回应非常的简短,他突然扬眉看着百晓生,“阁主,咱们一直都在追查魂器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属下觉得怪异,若魂器果真有传说中那般的神力,为何帝国还能安享八百年的太平?”
“初时我也与你一般觉得魂器的传说是无稽之谈,直至有一日,我在卷宗室看到关于前代战神收伏阳关一战,我才顿悟,始皇帝得国之时,经历了那连番的恶战之后的大将们,那魂魄中含有多少的戾气,初代的阁主将那些魂魄封印在魂器之中的用意本应是让他们守护着帝国,他也许没有想到,在七百年后,这些魂器却将用于摧毁帝国,”百晓生挥袖拂乱星盘上逐渐显现的星相,“这十一年来,当年留下的七十件魂器已被我找到六十四件,除了皇陵中陪葬的四件魂器,还有斩月刀与雪饮狂刀未找到,而这件魂器,却是我担心的,斩月刀中封印的是离不破,雪饮狂刀中封印的是狂魔项映雪,这两个人都是闻名于世的杀神,离不破是始皇帝的幼弟,殇于最终一战,传说中,始皇帝久攻漍关不下,离不破主动请缨,在阵前列下生死状,那时,他才十三岁,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攻下的漍关,唯一知道的,离不破是踏着如山的尸骨站在了漍关的关头,那一战令他天下闻名,他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一岁,初代的阁主在封印他的魂魄时,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得不卧床半年,斩月刀是七十件魂器之中最可怕的一件。”
静静的听完百晓生的讲述,孔雀觉得不寒而栗,他从未想过魂器竟然是被封印的恶魂,十三岁的孩子攻下号称固若金汤的漍关,真真的不可思议,只不知那孩子踏着成群的尸骨之时,又有何感想?
“我到现在都未找到斩月的下落,但我相信雪饮狂刀就藏在宁州,赤焰与雪饮狂刀是由同一人所铸,两件神器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就会有感应,我令赤焰到宁州的原因就在于此,”百晓生微扬了眉,“至于斩月,也许需要初代天机阁主才知道它在何处?”
心中一动,孔雀微微扬眉,“阁主,属下突然心有所感,也许斩月就在帝都,往往越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至于雪饮狂刀,我想它一定不会在宁州,阁主请想,初代阁主与宁州王本是同袍,交情深厚,初代阁主怎会将如此大凶之物交给自己的挚友,初代阁主曾在越州折于鲛人之手,属下猜想……。”
“孔雀,立刻传令赤瞳赶到越州,”百晓生一击案几,站起身来,双眉高耸,“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帝都,我想初代阁主一定是将斩月托付给了宁州王,相思子之所以要慕童娶孤叶,是为了让孤叶带慕童游过悔情海,我中计了,相思子这个混蛋,我还道他真是为了孤叶,我想宁州王一定将秘密告诉了他。”
顾不得礼仪,孔雀一跃而起,“阁主,我们是否立刻回帝都?”
话未说完,突听树屋外传来巨大的声响,孔雀飞奔到窗边,拉开叶帘,却见火光冲天,巨大的结界正迅速的展开,屋门突被撞开,银叶抱着羽后跃进树屋之中,“阁主大人,羽人暴*了,贵族们都聚集在龙璜树外,鹤雪团……。”
“你知道这是什么结界吗?”。百晓生仰首看着夜空中呈现淡淡粉色的结界,“这叫血界,我早说过羽人的等级制度需要改革,从前都是血统纯正的贵族升任羽王,现在看来,他们认为你是灾星,我想耳语森林也应该有一次变革,银叶,我答应过陛下要保护你,要令你成为耳语森林的王,这次暴*,是你最好的机会,现在,你就带领着鹤雪团的武士们去平定暴*吧告诉你的子民,你会给他们想要的公平。”
目送着银叶展开漆黑如夜的羽翼高高的飞翔于天际,百晓生默默的回转身,“孔雀,你知道吗?其实没有人能够改变天意,如果上天真要慕童拿到斩月,就算是神都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