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于学,贵有其质而必尽其道也。照依依的说法儿,如若破此题,先要想到学以致用,用最直接的方法解圣上之忧……”袁亦墨手拿卷册,凝眉细思,随口把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
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始终听不到晶心的接话,袁亦墨便转身看去,只见晶心垂头端详着手中的茶碗,好像那里面盛的是什么稀罕东西。
从今天正午上了船起,晶心就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午饭基本没吃多少,歇晌后也不见好转,这一下午的时间,她都不知道走神走了多少次了。
“依依,上午你和贤亲王去那庵里,可有事发生?”袁亦墨收起书卷,站到晶心身前,认真的目光,让晶心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他。
袁亦墨也不想这样,晶心既不肯说,他就不该问,毕竟他们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虽说贤亲王刚一上船就病倒了,可晶心无事啊,袁亦墨是不在乎别人如何的,但是晶心现在这种状态,又让他不放心起来。
“无事。”晶心抬起清灵灵的眸子,坦荡地说。
晶心是个性情耿直的人,尤其是在她很信任的袁亦墨面前,更多了一份随性,“就是因为无事,我才觉得有哪里不对,”晶心也明白袁亦墨为何有此一问,“墨哥哥,你说,贤亲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袁亦墨沉吟道,“这次归省,是我第一次见到王爷,最大的感触就是,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晶心面带不解的重复一句。
“我上次离京时,尚且年幼,圣上也未登基,那时,人人对他都一无所知。”袁亦墨这话,让晶心想起若贤对她描述的,他的幼年时光,心中微痛。
“这次回京,我大半时间都在书院,可就算是在书院之中,贤亲王的盛名,也常有耳闻,至于偶尔的亲友间拜望,更是能时不时地听到,有关贤亲王的逸闻趣事。”袁亦墨看着晶心,她是深闺女子,除了深宫后院,接触到的就是家人,他早已发现,晶心对贤亲王的名气,似乎毫不知情。
“贤亲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曾有人因听闻他一曲,自愧不如,自此后,终生不再抚琴,也有人因得他一幅画,便欢喜若狂。他生性和蔼可亲,有以德报怨的胸怀气度,至孝,无论对圣上还是他的母妃,都极尽孝道。他生得仙人之姿,风采翩然,偶有露面,常引得闺秀们不顾矜持,趋之若鹜……”
“等等,”晶心忍不住出言打断了袁亦墨的话,却又没了下文。
“怎么?”袁亦墨问道,“依依可是觉得这些言辞,有过誉之嫌?”
“这……,”晶心想起若贤那暖若春风拂面的笑容,那如描似画的俊颜,和挺拔飘逸的身姿,讷讷道,“倒是没有,不过……”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呢?晶心说不出,也抓不住。
“不仅如此,贤亲王开府理事以来,更是名声鹊起,他与人为善,处事有理有度,当真当得起这个‘贤’字,有人说,在三个皇子中,他的人品容貌,是最肖当今圣上的。”袁亦墨说罢,静静看着晶心。
晶心沉默半晌儿,心内一动,忽然问道,“贤亲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受人推崇的?”
袁亦墨悄悄松了口气,晶心果真不是平常女子,往往在不经意之间,一语中的,索性直言答道,“是从前太子薨了后的这两、三年间。”
晶心轻轻一笑,笑容有些冷,“身为天家子女,果然没一个庸才,或者说,庸才活不到这般大?”这话,连她自己也囊括了进去。
袁亦墨有些心酸,“依依也曾说过,有时混沌未必能保得平安。”他不是为贤亲王开月兑,他只是心疼晶心的悲凉。
有了这番对话后,袁亦墨觉得晶心在用晚饭时,似乎好了一些,饭罢,袁亦墨要去探望若贤,晶心阻拦道,“你不是去过了?没必要非得这般殷勤吧?不少字”看看袁亦墨的脸色,又说,“你温书吧,我去便是。”
袁亦墨嘴角翘起,“且不说身份地位,就单说这礼,我们是主,他是客,那心疾发作,不仅痛苦还很凶险,于情于理……”
晶心一瞪眼睛,“我没说去的时候,你也不说,都说去了,你偏又这般啰嗦。”
“弟子知错了。”袁亦墨像模像样地一作揖,晶心的脸就绷不住了。
黎远航就曾说过她,她的性格过于直率,满眼的事物,不是黑就是白,绝无中间区域,这样的脾气早晚会吃亏,想来袁亦墨也早就发觉了这点,只是在包容中提点,不肯直言伤她就是了。
带着笑意走进若贤的舱室前厅,晶心有些后悔,她不该受了袁亦墨的挑唆,就这么贸贸然地前来,说实话,她还是没想好如何面对若贤。
心还未静,小厮已挑开里间的帘子,晶心只得进去了。
和以往见面不同,若贤这次不再衣袍整齐,一尘不染,可能是真的病得重了。他斜靠在床头,并未着冠,一头墨发用条发带松松地系着,外袍披在肩上,锦被半掩于腰际。
即便如此,他苍白的面容,还是那般精致俊雅,略带点深紫色的薄唇,怎么看,都有种另类的诱惑,勾起的床帷在他身上投下暗影,深深浅浅之中,让他看起来恍若在极远的地方,怎么看都不真切。
“看看便放心了,王爷既然已歇下,晶心就不叨扰了。”不知为何,见了若贤这副样子,晶心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
晶心潦草地福了一福,转身便走,耳边并未如意料中的,传来若贤或致谢或挽留的客套,只有一阵轻微的锦缎摩擦声。
带着不安回头看时,晶心发现若贤已然坐在床边系腰带,接着,他踏鞋起身,站了起来,晶心急忙回转,“你不用起来,躺着便是……”连敬语都忘了用。
晶心这随意的语气,和有点忙乱的举止,让若贤笑了起来,一口压了一天的浊气,从胸中泄了出来,一阵轻松,她,还是不确定,或是,确定了,也未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