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在巴黎的西南面,枫丹白露宫在巴黎的东南面。因此,这一段旅程可说是完全避开了巴黎城。
所过之处,我除了偶尔见到几座村庄、几块麦田外,便只有渺无人烟的杂草地和沼泽洼地。我原本还期待着能够见到一些这个时代的法兰西平民,以看看他们的生活状况,可能或许是因为现在是冬天的缘故,结果即使是在村庄、麦田中,也见不到几个人,而且还是隔着很远的距离。
车窗外的景色发生了变化,由一望无际的平野变为了绿树成荫的树林。
这个时候,小亨利隔着车门对我说道:“殿下,已经进入了狩猎场了,穿过这一段林荫路便是枫丹白露宫了。
我点了点头,好奇地像窗外望去。
虽然小亨利对这条路的用词是“林荫路”,但与凡尔赛宫前的林荫路不同,那里的所谓林荫只是两边各是一排常绿树,只有“荫”,而没有林。
这条路在我看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林荫”。两面的树林,一眼望去,几乎有看不见的树。可遗憾的是,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尽管这些树木并没有掉光所有的树叶,可仍然显得稀稀落落的。
我不禁想象这里夏天时的景致,想象着茂密的枝叶、嗡嗡的蚕鸣、不透光的环境,我差点就此陶醉下去了。
“殿下!”只听见贝克里夫人叫了我一声,我反应过来,转头朝她看去。
她低着头说道:“殿下,请穿上风衣!就快要到枫丹白露宫了。”
风衣在我上马车后便月兑下了。马车的温度自然比外面要高,况且我身着厚厚的棉衣,即使没有风衣在马车中也不觉得冷。
马车的车厢很宽敞,而且也允许现在的我站起来。
我站起来,在贝克里夫人和米雅的伺候下穿上了风衣。我完全不用动手,只需要伸手,她们会很熟练的为我穿上衣服。
当我穿上了风衣,马车也停了下来。
我朝窗外望去,才发现我已经来到了一幢建筑物前。
图伦家的小儿子为我开门,大儿子随即在地上放置了供我踩踏用的小凳子。他们的配合很默契,这是我最直接的印象。
先下车的是贝克里夫人,只见她一到地上,便反过来搀扶我。
我在手臂被贝克里夫人扶着的情况下到了地上。
我一下车,并没有立即走入宫殿,反而是往四面先观察起来。
我先是转身向身后看去,只见这是一块方形的广阔庭院,最远处是铁栅栏大门,不过因为太远了,因此我无法看清那扇大门上帝图案。大门之后,便是四块大草坪。草坪如同绿毯一般,其中的小草即使是在冬天仍然显示着旺盛的生命力,只是其色彩看上去有些绿中偏黄。
我再向建筑物看去。
建筑围着三面,而且都是蓝顶白墙的装饰。
这里的建筑,令我体会到一种与凡尔赛宫完全两样的风格。凡尔赛宫无处不透露着繁华、奢侈,即使是外面的墙壁也闪烁着金色。而枫丹白露宫却完全不同。素雅、清幽的色彩,完全没有权力、金钱等世俗之气,甚至如果不注意名字和巨大的建筑群,只从外观看去,只会以为这是某一位文学家、艺术家的住宅,根本就无法令人想象这会是法兰西国王的行宫。
贝克里夫人轻声提醒我道:“殿下,应该进去了。”
她的提醒令我回过了神,我这才发现,马车已经驾走了,龙骑兵和步兵队已经在台阶前列成了两排。
我昂首从他们前面走过。
我有种检阅军队的感觉,只是,当我看见他们的仪姿时我就失望了。只见无论是骑在马上的龙骑兵队还是站在地上的步兵队,除了身上的军服华丽外,无论是站姿还是军容,都无法令人相信这是法兰西最精锐的国王卫队的组成之一。
我暗暗想道:“就算军人要在战场上才能显现价值,可是在这个以列队、阵型为主要战斗形式的时代,他们这个样子真的有战斗能力吗?”
在21世纪,飞机、导弹等技术性兵种是战场上的主角,最为原始的列兵几乎可说是完全无用,若是没有占领他国领土的目的,强国甚至都可以在不出动陆军的情况下获得全胜。
我虽然在前世没有对这个时代的战争进行研究,可是却也从小亨利口中多少了解了一些战斗尝试。现在的战争,虽然用上了步枪和火炮,可是在战术方面,仍然需要士兵们结成线形阵来作战。令行禁止的重要性有多少,我还没有这个意识,但只从表面上来看,我现在所见到的这一队士兵,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
贝克里夫人搀扶这我走上了宫殿前的台阶,随后又悄然退后。宫门前,只见已经有一个穿着浅红色华丽衣服、带着假发的男子等候着。他约莫五十多岁,体型瘦削,特别是脸孔,与其他贵族的饱满脸庞相比,只显得单薄无肉。
我走到他的面前时,他取下帽子恭敬地向我行礼。
我轻抬右手示意,说道:“不必多礼!”
他站直身子,将帽子捧在身前。
他的脸似乎是一张天生就只会透露和善的脸,虽然他一声不吭,而且站得很端正,我也能够觉察到他真的很认真,可他的脸却始终没有一种王家的威严。
只听他用着卑微、和缓的语气说道:“您好,殿下。我是国王陛下的侍从――来自雷克多的弗兰克,在此等候您多时了,我很荣幸能担任您在枫丹白露宫的生活管家。”
我朝他点了点头,以示意我明白了。虽然我并不喜欢宫廷的一套,在与贝克里夫人和众侍女等身边人接触的时候,也多少会忽略一些礼节,但在外人面前,我还是需要做作一番。因为根据礼节,我只有这样做才能说明我重视他们,这套逻辑和令人费解。
他又向我行了一个礼,随即便前去打开了身后的门,并且弯腰伸手,似是等待着我进去。
我走了进去,然后又在他的指引下,和我的保姆、侍女们来到了为我准备的房间。
贝克里夫人指挥着侍女们立即为我解下了风衣,并且开始熟悉这间套房的布局、摆设。
我坐在壁炉前烤着火,我的新管家就站在我的身前。
我问这个面无胡须的瘦弱者道:“请问先生,您的爵位是什么?”
他恭恭敬敬地答道:“子爵,殿下。”
我重新打招呼道:“你好,子爵先生。”
他惶恐地行礼道:“不敢,殿下。”
我笑着说道:“这没有什么先生,你应该要习惯。至少在私底下,你在我面前并不用行礼。”
考虑到他将伴在我左右,我还是决定让他知晓我的习惯,也就是在说话上,并不需要时刻毕恭毕敬。过多的敬语,反而会让我觉得会人为的制造彼此间的隔阂,因此我也时常要求身边的人无需在言语上太过规范。不过,事实上也只有我平易近人而已,除非是贝克里夫人不在的情况下,否则我的侍女们还是会很严格的执行规矩。
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疑惑之色,我对此早已经习惯,特别是在接手了我的短命各个的教师后,他们没有少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
我问道:“先生,请问我在这里的时间是如何安排的?”
他依旧微低着头,用着恭敬的语气说道:“殿下,国王陛下还没有为您安排确切的作息时间。陛下只是要求您在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前去与他一同晚餐。”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紧接着问道,“和我一样受到陛下邀请来到的还有那些人?”
我问完后,只见他摇了摇头,并听他说道:“殿下,陛下这一次只邀请了您来到。”
“只有我?”我疑惑起来,心中暗感不对劲。他来打猎,却只找了我这个未成年人来作陪,这实在是令我匪夷所思。
这其中可能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我回想起圣诞舞会时发生的事,心中只觉得怪异。
我再问道:“先生,晚上的晚餐只有我和国王陛下吗?”
雷克多子爵回答道:“不,还有蓬帕杜侯爵夫人。”
“夫人也在?”我惊疑地问了一声。
“是的。”
我越加疑惑了,不明白我的这位国王祖父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已经隐隐觉察出,他似乎是知道我对蓬帕杜夫人有着特殊情怀。
正在这个时候,贝克里夫人带领着众侍女从别间走了出来。
只见出来贝克里夫人手上空空如也外,她身后的侍女,人手捧着东西。
贝克里夫人身后的米雅捧着的似乎白色的衬衫,米雅之后的侍女捧着的似乎是外衣,再之后的侍女捧着的是裤子……我的所有侍女们分别捧着一套礼服的各个部分。
我疑惑地问道:“夫人,这些是什么?我记得我们不被允许带来其他衣物。”
贝克里夫人向我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说道:“殿下,这些衣物都是放在别间的衣柜中的,管理衣柜的仆人对我们说这是国王陛下要您晚上穿的,所以我们就取了出来。”
“你是说……这是衣柜中的,”我灵光一闪,问道,“我想问一下,应该不只这一套!”
只见贝克里夫人点了点头,听她答道:“是的,衣柜中应有尽有,甚至比您在凡尔赛的衣物都要多。”
我不禁惊讶地喊了一声:“我的上帝。”
原来有人事先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