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宝清走了,芳尘也顷刻颓了下来。心里有些酸楚。
为何我与宝清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子柔见芳尘脸色不好,赶忙推开了搀扶的婢女,紧握着芳尘的手,轻声细语的劝道:“姐姐这才回来,就闹到这个地步,也着实让人心痛。眼下芳尘姐姐就可怜可怜我这有身子的人,切莫动了气啊。”
芳尘闻此,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牵着子柔到一边坐下,问道:“瞧我这性子,这些年都改不了。丫头,你实话告诉我,现在身子可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子柔望着芳尘,温和的笑了笑说:“没什么大碍的,只是恍了一下神,还不至于如此娇贵呢。”
子柔刚说完,一旁的俏丫鬟语楚就接了这话茬小声嘀咕道:“娘娘总是说自个没事,什么都忍着,到最后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芳尘闻此,抬眼看着语楚,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难不成子柔在这宫里还常受欺负?
眼见芳尘起了疑,子柔赶紧打圆场道:“芳尘姐姐莫怪,这语楚是先前从将军府带来的丫鬟,话多,不懂规矩,您不用听她瞎说,我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
芳尘见这语楚一副精明直率的样子,倒也不讨厌她,于是望着语楚问道:“你告诉我,你们主子在这宫里可是受了很多委屈?”
语楚听芳尘这么问,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赶紧回道:“主子一直说您是她的娘家人,如今见了娘家姐姐,奴婢可是要将主子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好好说说呢。我们主子这些年可是熬太苦了。”语楚说着,十分委屈的撇了撇嘴,斜眼看了看子柔,眼中已然含了泪。
子柔眼见语楚如此不懂得分寸,不禁皱起眉来,侧身数落道:“你这丫头,我平日里在昭贤殿惯着你就好,如今出来,可不要乱说话,赶紧出去,我还有些体己的话要跟我姐姐说。”
芳尘闻此,不禁拦到:“子柔,你什么都别说,我看这语楚,也是个机灵的丫头,有自己的主意。眼下我也想听些实话,你就不要拦着,让她说。”
子柔见芳尘执意要听,也就没了办法,只轻叹一口气,便没再拦着了。
语楚眼见芳尘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子,赶紧欠了欠身子,向芳尘行了一礼,便回道:“既然您让奴婢说,那奴婢便就如实的说了。”
语楚说着,便清了清嗓子,煞有解释的讲了起来。
“娘家姐姐,您可不知道,如今我们主子虽然风光,却也刚得了这名分不久呢。”
芳尘闻此,有些诧异的望着子柔,见子柔神色黯淡,赶忙收回了目光,一脸犹疑的望着语楚,示意她赶紧说下去。
语楚会意,又接着说,“记得三年前,陛下登基不久,便宠幸了主子,可是皇后娘娘总是以主子的出身为由,阻止陛下给主子名分。实则是怕主子抢了她的风光——”
“不是那样的,皇后娘娘也是有她的顾虑,我并没有怪她。”子柔见语楚话语犀利,赶紧出来解释。
芳尘闻此,赶紧握了握子柔的手说:“丫头,你现在什么也别说,我只听这语楚说,你别急。”
子柔听了芳尘的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后叹了口气,便没再阻拦。
语楚似乎也觉的自己方才说话的语气和口吻,有些不敬,也稍微收敛了一下,接着说:“后来,主子一直跟着宫里的女官住在尚宫局,自然都没有机会亲近皇上,这一过也是快三年的光景了。”语楚说着,低头望望子柔,真心替主子委屈。
“半年前,主子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又沐了圣宠,天公见怜,又得了个孩子。本来以为可以给陛下名正言顺做娘娘,谁知皇后娘娘却万般加害——”
“住口。”
子柔听语楚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当即打断了她,抬眼盯着语楚,教训道:“我今个就不该领你来这,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有个把门的。这话今日是说给我姐姐听,若是他日让旁人听去,我可是连你的尸骨都找不齐呢。”
语楚闻此,含泪望着子柔,十分委屈的抹了把泪,低语道:“我是心疼主子,知道娘家姐姐是有本事的人,想着让娘家姐姐给您出头呢。”
子柔听了语楚的话,幽幽的叹了口气,眼中不知何时也蓄满了泪水,只轻声说:“往后可别乱说了。”说着又抬眼望着芳尘说:“姐姐,这丫头不懂事的,她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语楚并没有将话说完,但芳尘入宫多年,宫里女子的手段和阴谋她虽然没有使过,却也清楚的很,也没打算再让语楚那丫头多说,于是望着语楚说:“行了,你主子的话你就记在心上吧。往后该说的话便说,不该说的就不说,小心将来祸从口出,不光害了自个,也连累了你家主子。”
语楚闻此,微微一怔,当即低下了头,一脸担忧的望着地,满心的恐惧。
芳尘见这语楚是知道怕了,也没打算再为难她,于是吩咐道:“你们主子方才受了惊,她自个虽说没事,但我也不放心,你若是真的心疼她,便赶紧去找个可靠的太医来给她瞧瞧,咱们也好放心啊。”
那语楚得令,赶紧领了旨,谢了恩,只道了句,“奴婢一定快去快回。”便出了门去。
子柔看的出,芳尘是有心将语楚支走,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望着芳尘,等她发问。
此刻,芳尘心里虽然有千百句话要问,但望着子柔已经出怀的小月复,也就不忍问了。
芳尘了解宝清的性子。知道依宝清的性子,若是说刻薄子柔是会的,若是明目张胆的陷害子柔月复中的孩子。按宝清那缜密的个性,可是不会那么傻,表现的那么明显。
所以说语楚放才说的那些话,虽然有一定的可信性,却并非全是实话。
只是从子柔的神情来看,的确是十分的疲惫。正如语楚说的那样,子柔如今虽贵为荣妃,却也过的是水深火热的日子。
即便是月复中的孩子平安降生,那这孩子于情于理,也是会送到宝清那边教养的。
方才,子柔虽然说自个知道君昱的下落,可是芳尘就算是再着急寻君昱,也不能因此害了子柔。
子柔先前说的话,宝清恐怕早就记在了心里,若是自己一会儿真是杀去了君昱的处所,那过不了明天,子柔便会出事。
看来子柔这丫头,还是个孩子,总把一切想得那么纯粹,那么简单。你可知在翟渊眼里,君昱并不是他的兄弟,而是动摇他江山的敌人啊。
若是说翟渊真的想放君昱,那早就放了,怎么可能将这消息守得那么紧呢。
子柔见芳尘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一时之间也有些沉不住了,不禁低声问道:“芳尘姐姐,何以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心结,若是说昱王爷,许是在——”
“子柔,别说了。”
还未等子柔将话说完,芳尘便果断拦了下来。
子柔闻此,有些讶然,望着芳尘,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怯生生的问道:“姐姐怎么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昱王爷的下落。”
芳尘见子柔这幅神情,心疼的模了模她的脸颊,轻声回道:“傻丫头,姐姐若是要找昱王爷,自会去跟翟渊说,若是在你这里知道了君昱的消息,皇后那边许是要怪罪下来的。”
子柔闻此,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一脸茫然的望着芳尘,眼中满是不解。
芳尘见此,也无从解释,便又说:“子柔,答应姐姐,在这宫里,多说多措,少说少错,有些话是让他烂在心里也不能说的,知道吗?”。
子柔闻此,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似乎对芳尘的话,还是有些不理解。心里想着:只是说出昱王爷的下落,难道这也是可以要命的事?
芳尘眼下也没有什么精力跟子柔详谈,又轻轻的拍了拍子柔的肩膀说:“丫头,你只记住,在这宫里就是言多必失。你记住这一点就好。”
子柔闻此,依旧没有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做的事有什么不妥,却也顺从的点了下头。
芳尘看的出,子柔这孩子并不是真心的理解了。
也难怪,子木和子柔兄妹俩出身乡野。虽在将军府住了些时日,打小却也没有机会经历那些明争暗斗的无耻勾当。
子柔这孩子虽然聪慧,却是善良活泼的孩子脾气,凡事不会多想。
如今在这宫里已经受了三年的委屈,才得了个荣妃的名分,也算是天公见怜了。
只是凭宝清的心计和性情,子柔应该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入宫,更别说得了如今的封号呢。
看来子柔这背后定是有贵人相助。
若是猜的没错,这贵人不是旁人,正是这瀚玥王朝的新君,祈君昊。
就是翟渊,我曾经的挚友,翟渊。
想到这里,芳尘苦涩的笑了笑。
想不到我与翟渊也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翟渊,那个我宁可欺骗君晏都要保护的朋友。那个我最信任的人。却是伤我最深的人。
我的家,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的一切一切,都在三年前的那一天全部毁掉。
翟渊,你如今是以怎样的心态,怎样的目的,接我回来。
与你而言,我安芳尘到底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