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抿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御箫。这些天,是瘦了。满头金黄色的大波浪蓬松地遮住了一些脸上的线条,可还是显出脸庞的瘦削。前些日子,鹏举出事儿住院,公公心脏病发入院,也真是难为她了。现在,该养伤的养伤,该出院的出院。罗夫人知道,对于御箫来说,她该做的,她能做的,都做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里憋屈。依她的性子,能做到现在这样也算难得。可是她听早晨御筝的意思……
“家里就有个律师明摆在这儿,你又到别处去问什么?”罗夫人问的直接。
“妈,您这又是哪儿得来的消息?”御箫显得很轻松,望了母亲一眼。
“消息?我这哪儿还是什么消息!”罗夫人被她一问,就有些气呼呼的语气出来:“再过两天,我们就该接着‘正式通知’了……”
御箫早知道自己一旦提出离婚的想法,在这个家里就会掀起一场风波。她的原意是想先咨询一下法律发面的问题。事先也料到既然御筝在这个圈子里,消息或许会往外透的快一些。只是没想到,碰到本来就已闹得沸沸扬扬的鹏举的事儿,又可能是罗、赵两家的离婚官司,这位她咨询的律师也怕担事儿,这么快就跟御筝透了消息……“妈,我这次回来,您知道我是为什么……”御箫也并不否认。
“为什么?就为了离婚?”罗夫人肯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爸爸和我,我们不答应。”
“妈!这次的事情闹得,我自己都觉得给我们家抹黑。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您和爸爸虽然没有说我们半个不字,可是我跟鹏举的这场戏注定是唱不下去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鹏举刚住院的时候,我怎么跟你们说的?现在看来,让你们冷静下来好好儿想想的话是根本没有听进去。辰风的事情,但凡你们两个有个成熟理智的处理方法,也不会闹得像现在这么被动。事情既然已经无法挽回,你怎么还不能从头细想一想?鹏举这个人,当初是你自己选的。当初的他和现在的他,变化到底有没有那么大?到底有没有让你非要分开的理由?你爸爸跟我,我们不是看不到你的委屈,不是不明事理的家长,更不会毫无原则地要求你们这个那个。鹏举在这件事情里面,自然有他的不对。可是他的那些不对,有多少水分在,你作为人家的妻子,媳妇儿,该有个自己的衡量……”罗夫人说到这儿,顿了顿。
御箫沉默了一会儿。
罗夫人看她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知道母女俩讨论的问题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的轻松。“我的意思,你先稳着点儿,接下来的事情再说……”她看了一眼时间,知道一会儿御笙一家就要进门,御锦和心瑟也该在路上了。如果不是心瑟今天上门吃饭,她也没机会留下御箫,想跟她说这会儿话就更难。她看御箫沉在沙发里自顾自想着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几句。暂时却也只能这样。她于是站起身,想去厨房看看郑阿姨准备的怎么样了。
“妈,这个婚我要离!”
罗夫人的步子刚迈开,就听见御箫静静地在后面说了一句。
“您和爸爸不用担心,我会尽量处理好。我之所以找人咨询,是因为自己也不想折腾,就是想跟鹏举商量着把这婚离了。您放心,他不会吃惊。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心里是有数儿的。”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都得给我把这件事情放一放!”罗夫人转回身子,声音不高不低,却是斩钉截铁。
“妈,您就张罗着风风光光娶儿媳妇儿进门儿。我的事儿,您别伤神……”御箫斜靠进沙发里,伸了个懒腰。她看了看腕表:“妈,您的大餐安排的几点?他们也该到了吧?我晚上还有事儿……”
罗夫人看她的样子,也不再跟她纠缠,倒是长长叹了口气:“你们这三个,但凡能有你大姐一半儿的省事儿……”
御箫嘻嘻笑了一下:“妈,大姐省事儿,是大姐夫的功劳。标准的模范丈夫!唉,我不怨天尤人,只怪自己眼光太差。不过御筝和我不同,她是差一点儿就成功了的。简可轩如果做了罗家的三女婿,不会比大姐夫差……”
“谁不会比大姐夫差?”御筝的声音。
罗夫人看着她走过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下了楼,正赶上御箫的这句话。罗夫人看看她的装束和手里的皮包:“这个时间了,还要出去?”
“老成接了个案子,让我过去看看……”
“你爸爸一会儿就回来,小锦和瑟瑟他们也要到了。那案子明天讨论就不行?”罗夫人看着御筝。前些天她就跟御锦别扭着。这几天御锦和心瑟的婚事定了。从罗夫人自己的角度,之前无论御锦跟心瑟怎样,既然她点了头,愿意接纳心瑟,她就不准备再纠缠以前的事情。更何况,最近不知怎么了,自从那天晚上完全出乎她意料的那个人的来访之后,现在每次想到瑟瑟这个孩子……她的心头总是五味杂陈。“今天就为的是一家人聚聚,你把自己的事情推一推,怎么样?”罗夫人再问了一遍。她知道两人的关系还是没见改善。只怕再加上御筝之前对心瑟就有的心结,更会让她别扭。所以她还是选择走开。
“不好
推才要去得嘛。”御筝这就要走的样子:“您放心吧,老四不会怪我的。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更何况,您未来的儿媳妇儿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咱们罗家现在的阵势就够大了!”御筝没再等罗夫人的话,跟她挥了挥手臂,大步地走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可轩和心瑟还是御筝的痛处……御箫望着她潇洒的背影,心里感叹了一句。她自己又想想,其实这也难怪。他们现在是一个要娶,一个将嫁……可御筝呢,还是一个人在瞎逛……她一直也觉得奇怪,既然简可轩都能接受萧湘竹,为什么当初就接受不了御筝?
御筝刚将车子开出没有几米远,就看到御锦海洋蓝的车子开进来。她静静地踩了刹车,坐在驾驶位上,静静地看。
御锦停好车子走下来,又走到副驾的位置,打开了车门。他的大手遮挡下,简心瑟走下车子。御筝眯了眯眼睛。她回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一直没有碰过面儿。自从御锦让她帮忙起草那份奇怪的合同,她自己又从成宇浩那儿知道了一份怪异的离婚申请,她就一直有隐隐的奇怪。后来,她出庭的路上,顺便帮御锦送过去那份他要“加条件”的合同。他不在。她自己想着这样的合同还是亲手放到他办公室更为稳妥些。Caroline把她带进办公室就离开了。她四处看了看,将合同放进了一个抽屉。模出电话,她就给御锦拨出去。电话没有接通。她在他办公桌前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无意间就看到了那个画筒。既然暂时无法接通,她就干脆先不拨。她知道这些年御锦一直有这方面的喜好,她就随便地抽出两幅画儿来看看。
御筝想着,唇角不知不觉涌上一抹笑。其实她只瞥了一眼,就知道了御锦的“伎俩”。那个画上的女子,他所收藏的画儿,都是来自她。果然,御锦要的人就是她!就连老成收到的离婚申请,也是她!他们俩演的这一出戏,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干脆揭了御锦的底。她想着御锦答应了让她露面的那个晚会。她毫无疑问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御筝继续看着。今天的她,还是她偏爱的水蓝色系的小礼服。盘着发。化了淡妆。身前的手包握的有些紧。这么热的天,她的肌肤,还是雪一样地冒着寒气。御锦低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她的目光看过来。
御筝笑起来。罗御锦,他早就看到她在这儿了。她还是坐在那儿,没有下车的意思。她看着他们走过来。端详着,这两个人,还真是登对儿。
御筝在他们到达的前一秒开了车窗。她脸上挂着最平常的笑。
“三姐。”心瑟叫了声儿她。隔了多少年,这声儿三姐叫的还是那么自自然然。
御筝望着她,由衷地赞美了一句:“几年不见,更漂亮了!”她紧接着看向御锦:“老四,你知道你三姐是劳碌命吧,刚刚被老成召唤了非得过去……”
御锦笑着冲她鞠了一躬:“请吧,罗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