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梢!
此时的卧龙村,只是一片死寂,便是连虫鸣都没有一声。
大火过后,灼人的余烬也渐渐冷了下来,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蹑手蹑脚地出现在李太家的废墟之上,就着清冷的月光,翻捡起来。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一把火能烧了屋子,却烧不坏那真金白银,李太一家又已离去,村民中便有那贪财的,趁了夜色返回,想要自这废墟中翻出一些尚能支用的财货。
那一道黑影翻翻捡捡,不觉间便已到了午夜时分。
月,上中天!
“咦?”一直没有出声的黑影,突然发出一声轻咦,脚下的灰烬之中,竟然露出了一角完整的黑漆木柜。
大火之中,整栋木屋的灰烬之下,竟然会有大件木作家具存留下来,更离谱的是那漆面模上去便似镜子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烧灼过的痕迹。
月色下,黑影的身形顿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背上那沉甸甸的一袋收获让他弯下了腰去,开始清理脚下的黑漆大柜。
“咕嘟!”看着面前露出了全貌的黑漆木柜,黑影下意识地作了一个吞咽动作。这黑漆木柜并不属于平日里的日用木作,是专给亡人使用的,它有个专门的名称:棺材!
“吱,吱呀呀呀……”橇杠一点点下压,棺材上新钉的钉子与棺木之间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上了钉子的棺材,那就是马上准备下葬了,不是空棺。李太家新死的便只有那么一位,一想到李太平日里对自己这位夭寿独子的娇纵溺爱,黑影便心头火热:只消这馆中有一两样完整的陪葬宝物……
月色下,明明黑漆漆的棺材,看在黑影眼中却仿佛正有金光放射而出。
“吱,呀呀呀,哐当!”棺材盖子被掀开了半边,黑影将撬杠一扔,迫不及待地趴了上去。
“呵!”黑影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喉音,棺内透出的一道绿光,将他的半边脸颊映得一片惨绿,乍看之下当真是鬼气森森。
黑影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好运,李太竟然在儿子口中放了一颗夜明珠作为陪葬。
黑影呼吸变得粗重,同为夜明珠,价值却也有高下之分,夜明珠此刻尚在李志高口中,便能透过颊肉将棺材内映得一片通明,这若是取将出来没了颊肉的遮挡,怕是真个如说书人说的那般,能将一个屋子照得耀如白昼。
这等品质的夜明珠,那可是真正的价值连城了。
本还有些忌讳死人的黑影,此时却一身是胆,不要说只是个死人,便是老虎口里咱也要拔了这颗虎牙,伸手便去扒开李志高的嘴巴。
对未来美好生活充满憧憬的黑影,使力一扳,美好生活却没有立刻向他张开嘴巴。李志高死了已经有些时间,关节都已经开始变硬。黑影连加几次力气,最后终于嘎一声,打开了李志高的嘴巴。
这一下却是有些用力过猛,将李志高的整个下巴都卸月兑了臼,那喉骨也被连着带动,竟是咕嘟一声,将那夜明珠给吞下了肚去。
看着透过皮肤的一点绿光自喉头一路下滑,直到月复中这才停了下来,黑影大恨,自己出门怎么就不带把菜刀?
踌躇半晌,黑影终于在橇杠、铁锹、镐头之间,选了一把尖头小锹。
重新爬回了馆中,黑影拿着尖头小锹对准李志高的胸月复插了下去,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大力箍住动弹不得,一低头,便看到一只大手正攥在自己的胳膊之上,顺着那条手臂望了过去,却没有看到另外的一个人,那手臂连着的,竟然是自己身下的尸体。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这座空无一人的村落上空响起。
一道人形黑影,自黑馆中僵硬地竖起,在地面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李……活!”黑影开口,声音干涩难辩,却似乎是一个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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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一袭孤影却依旧独立院中,月色下更显孤冷。
“师姐!”一声轻呼自她身后响起,月光下拖长的影子猛然一晃。
“你,来了!”孤影艰难的转过身,露出了一张美妇面孔,却正是杜九娘。
“师姐……”来人一身粗布青衣,却竟是李诗诗。
“还是不要叫我师姐了。”杜九娘凄然一笑。
“师姐!”李诗诗看着杜九娘,却不知如何开口。
杜九娘回头望了望自己住的屋子,那里杜无悔正在熟睡,再转过脸时,清冷的面孔上却仿佛多了一层光辉:“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让无悔走我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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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内,张青和李禾兴冲冲地往城门口走去,此时天色已晚,再不出城,城门便要关闭了。
李禾心情大好,自己的石耳卖了个好价钱,足足八十两银子,那盆葬身自己臀下的名花,作价五十两,再加上花契中标明的惩罚性赔偿,十两银子。尚有二十两银子的盈余,总算没有让自己的兄弟蚀了老本。
张青也很高兴,石耳价贵,却非贩入豪门大宅之中,而是多卖于青中人。只因在诸多避孕名方中,兼具养颜效果的虽然还有几种,却没有一种能够与石女汤(以石耳为君药)相比美的。
张青以贩花为业,这青之中也是鲜花购进的大户,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花娘子张青的名声,还是这些青中的女子买花调笑张家小哥儿时叫出来的。
这一次,张青也是准备凭了这些门路,去将那石耳换钱,却没想到在即将成交时,遇到了加价争市的好事情。
石耳在开封这等天下第一繁盛的京师之地,一钱干耳便能卖到一两银子,李禾的一篓石耳,晒干后,差不多是四两半的样子。
张青与那位柳行首的侍女议好的价钱是五十两银子,已稍稍高过市价,却没想到碰到了一位不讲理的,直接扔下八十两银子后,夺了石耳便扬长而去。
隐约间,张青似乎听到有人低声提起高太尉三字,却也没放到心上,管他是高太尉矮太尉家的,手中银子那沉甸甸的份量才是真的。
兄弟俩人高兴地在开封城逛了半日,却是什么东西也没买,二十两银子,听着不少,可在这天下第一繁华的开封城,却也不过两桌寻常酒席的价钱。
待二人回到张青在开封城郊的家时,已是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亮起了灯火。
这一片区域的人家,是开封西郊同德里的菜户区,都是给开封城中提供时鲜果蔬花卉这类种植产品的,每家的占地都是不小,张青的院子在这里,几乎便算是最小的了。
看着自家被周围的阔大场院衬得颇显窄小的院子,张青一声轻叹,眼前不禁又浮现起被李禾坐坏的那盆时花,心中暗忖:“若是那盆花能够在斗花会上中个花进士,自家有了名气,这日子总要比现下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