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嘉姐,你就穿这套衣服去参加婚礼?”康欣突然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身休闲装的确不适合婚礼那样的场合,何况衣服裤子还都是黑色的,更又压出了一身的皱褶呢!现下的我已经够狼狈的了,再罩上这么一身衣服简直是惨不忍睹。
“她觉得这个城市比想象中的还要粗暴,她觉得摔飞机的几率远大于买到一双令人后悔的高跟鞋。她觉得人生脆弱得不及一枚a型的流行感冒病毒。她甚至觉得爱人比不上一张床来得忠实……不安的人们居住在各自的衣服里,寻求仅存的保护和慰籍。毕竟在世纪末恶劣的废墟里,衣服是这个时代最后的美好环境。”不知怎么,我竟突然想起台湾意识形态广告公司为中兴百货创作的这篇广告文案来了。虽是一篇过了时的广告文案,然而它却是这样深刻地契合着我此刻的心境。对周边世界的怀疑,不信任以及对人类自身的绝望贯穿着我的灵魂。据说,这是都市女性在后工业社会精神分裂式的生命体验,我不确定这种说法是不是准确,也不知道我现在所处的时代应该算是什么时代,我只知道我有与这篇文案中的那个她一模一样的感受。
我的惨淡和落败是确凿无疑的,然而我却不想把这惨淡和落败带到婚礼上去,尽管我是如此憎恨那场婚礼。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决定了要用“最后的美好环境”把自己尽可能地装扮得好看一点。是,我要盛装出席父亲和那个女人的婚礼。
“不会,不会穿这身衣服!”我立刻对康欣说道。
“那你穿什么?”她问。
“婚礼是中午十二点,在坤玉饭店。我们只要提前三个小时赶过去,坤玉的一层和对面的时代广场都买得到衣服,也还得及做做头发!”我回答。
“坤玉?那不是五星级大饭店么?你爸爸好像很有钱啊!不过有点奢侈哦!”
“……”我无话可以作答。父亲真的很有钱么?他是不缺钱,但也绝对算不上有钱人。他和母亲一样,都不过是大学老师而已,是靠工资吃饭的。当年父亲娶母亲的时候,所有的花销加在一起还不足五百元。如今,他要娶那个女人,只在坤玉饭店订下的酒席就花费五万元。婚礼的其他费用自不必说了,若再算上他们婚后去欧洲旅行的费用,父亲半生的积蓄怕是要用得差不多了。我原本是不在意这些的,如果那些钱不是我父亲与母亲共同的财产;如果不是我想起了母亲生前要求父亲陪她去一次九寨沟他都嫌花销大而推三阻四,最后是我给他们出了旅费才最终成行的;如果不是我知道那个女人不是来爱我的父亲的,而根本是来祸害他的,那么,我才不在乎父亲如何支配他的钱。
这不仅是一场浪费金钱的婚礼,更是一场损失名誉和人格的婚礼。父亲和母亲在同一所大学一起工作了三十年,在学校的师生中有极好的口碑。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恩爱的相濡以沫的夫妻,他们的老相识老同学老同事们更是亲眼目睹了他们如何克勤克俭携手同心走过了半生的岁月。然而何以母亲才走了些许日月,父亲便将与她的一世情抛诸脑后了。何以有着教授职称的父亲竟被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女人一个保姆玩弄于股掌之上,在她跟前心甘情愿为奴为仆,别人又会如何看待父亲?我又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男人真的竟似这般不可靠么?我的父亲,还有简辉,我曾经以为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成了负心汉他们也不会成为的两个男人,如今各自以他们的实际行动依次给了我两记响亮的耳光,我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