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简辉从我身边夺走的那个女人有才有貌又有钱,更有手段,我是自叹弗如。简辉跟了她,大抵只有便宜占没有亏吃的。(苦笑!)而我的父亲可就没有简辉幸运了,父亲娶了那个女人只有平白地惹人耻笑,说到底只有亏吃没有便宜占的。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想过,若她是真心对父亲好,能踏实本分地过日子倒也不必非要在意别人的耻笑。只是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她大手大脚地花父亲的钱,比父亲健康更比父亲年轻的她如今每天却要父亲做饭给她吃,洗碗洗衣打扫房间这些事情也都要父亲承担,而她每天只顾逛街,打牌,一味地逍遥。我如何能够视而不见?如何能够不生气?更何况我还知道她的底细!
她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房子,没有子女,甚而没有一副固定的性情。她在这个城市里游荡多年,如今青春不再,生计无着,又吃不得苦,她便只有指望一件事,就是不断地寻找那些丧偶或离异的有丰厚经济基础的老年男人,然后或陪或嫁。这样无需辛苦劳作便可得衣食无忧,若碰巧那老年男人再糊涂些,便连他的家资也一并得了。
本来她的这些底细我也是无从得知的,因为这个世界实在太大了,大到有太多我们无法了解的人和事。可是正如一首歌的歌词里说的,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这个女人偏巧进过一家的门,那家人家偏巧又是和楚秀外婆家住对面的邻居。他们家有个七十岁的老爷子,老伴儿先去世了,他不愿和子女们一块儿住,可又没有能力料理自己的日常生活,于是子女们便给他请了一个保姆,请的就是那个女人。她去人家家里做保姆前,夸下海口,说她什么都会干,而且干什么像什么,干什么通什么,吹得天花乱坠。结果去了以后家务活没见她干多少,倒是没几日就把老爷子哄得与她一张床上睡了。她从此也便得了意,老人的吃穿用度一切花销全在她的掌握中,连老爷子的退休金也要按月如数交给她保管,老爷子想要买根冰棍儿都反还要向她讨钱,她高兴了便给,不高兴便不给。然而她还不满意,又撺掇老爷子和她去办结婚手续,怎奈那老爷子的子女众多,大家联起手来以风卷残云之势给镇压住了。只说两个人愿意在一起只管在一起,结婚却不行。说起来,这可是她在这户人家的行动唯一不怎么称心如意的地方了。
老爷子七十三岁时突发心脏病死了,她颇能审时度势,老人尸骨未寒,她便卷了铺盖走人了。反正她是看得明白了,老爷子的遗产是不可能有她的份的了,然而就算有,她拿了遗产也还是会卷了铺盖走人的。她比那老爷子小整整三十岁,她不会为他守着,她这辈子根本没打算为谁守着,她乐得一家一家走着过下去。这一家的日子结束了,立刻再去寻别的人家,这一寻便到我父亲跟前去了。
自我出嫁后,母亲的身体就渐渐不好了,父亲一辈子都是被母亲伺候着,母亲病了,他的生活便也没了规律,于是便不得不请个保姆。父亲亲自去的劳务市场,去了便领了这个女人回来。我第一次见她时并不了解她的底细,可我就是不喜欢她。我跟父亲说再找一个吧,我去找。父亲却说哪儿找那么合适的去,就她吧。母亲那时已浑身是病,这些事情是没精神过问的了,那个女人便这样留下了。说不出来什么原因,我就是讨厌那个女人,从见第一面起就讨厌,没产生过哪怕是一秒钟的好感,然而那时也只是讨厌而已,却并不知道,这个女人会成为我日后的噩梦。
直到母亲去世时,我三个最好的朋友王美玲,于帆和楚秀来到我父母的家里帮我们料理母亲的后事。自打我结婚后她们三个就没再来过我父母的家,都是到我和简辉的家,不想这一次来却意外看见了那个女人。美玲和于帆还好,只有楚秀见了那个女人吓得差点儿没晕厥过去。那个女人见了楚秀也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楚秀自然是把她的底细原原本本和盘跟我说了,我忙去跟父亲说,让父亲把她辞了。我却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我把嗓子都说哑了,父亲就是不同意让她走,非要让她留下来不可。大有宁可不要我这个女儿也要要她的架势,我便觉出事情不对了。
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跟父亲好上的,我甚而不确定他们是否在母亲去世之前就已经暗度陈仓了。然而我不想去弄清楚这些事,我怕脏了我的心,更怕惊扰了母亲的在天之灵。而对我的父亲,我又如何能够找到一条途径表达我内心的痛忿和耻辱呢?找不到的!
“可嘉姐,你看我穿这套衣服去参加婚礼行么?”我只顾发呆,竟没发现康欣刚回房间去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康欣换上了一件套头的长袖连衣裙,乳白色的,长及脚踝,剪裁十分合体,样子简单大方,加上又配了一条雅致的丝巾,越发好看了。
“真好看!”我说,由衷地。她笑了,甜美地,灿烂地,这样的笑容几乎是我在这样的心境里所见到的仅有的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