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玮在曹朴的授意下,正加紧*办诬谄李荃的万民摺。他心想,凭自己的身份名望应该易如反掌。谁知一办才知事与愿违,除了那些和他不错的富商.乡绅外很少有人响应,忙了两天署名画押的不过几十人。他着急了,强令长工们和府中的江湖中人画押签名,这样才勉强凑了二百多人,离万人之数相差甚远。
管家潘福想了个办法他对潘玮道:"员外,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明天正好是大集,咱们何不派人到集市上拉人画押,每画一名奖银一两。集上怎也得有几千人,凑不到一万凑到一千也算可以吧?"潘玮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不过此举大有风险,若是被李荃知道了要惹麻烦的。分几拨出去战决,就由你带着去吧。"潘福带人来到集市上立即分头行动。百姓们所说要告李大人谁也不来画押,给银子也不管用。眼看到了午时集市该散了,潘福便命家丁们起劲地么喝。一么喝可真有效,不知从哪儿来了一邦乞丐争着画押领银子,时候不大就出了足有五十两。潘福现有画过押领了银子的又来画押争要银子,正不知如何办时,乞丐们为争抢画押互相扭打起来,连桌子都被掀翻了。好不容易将他们赶走,却现名册己被撕得粉碎。
潘福又气又急正没奈何处,另两拨人回来了,一个个狼狈不堪。他们的情况更加糟糕,不但名册丢失连银子也被抢走不少,潘福猜想这定是李荃搞的鬼。他无可奈何命令收摊,在乞丐们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离开了集市。
张百王千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望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道:"跟老子玩这套,你们还女敕了点儿!"张百得意之极又向群丐道,"老兄我给搭搁的这笔买卖怎么样?""好!""太他娘的好了,只挣不赔。"他们七嘴八舌地叫道。张百道:"既然好,还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喝酒去呀!"众丐们高兴地去了。百姓们刚才还在骂这些叫化们是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忽见峰回路转将潘府弄了个鸡飞蛋打,既得银子又解气,方知手段高明,无不拍手称道后悔没有参与。
自从张百将定金拿走后,曹朴的心就悬了起来担心银子被拐走。辗转反侧说什么也睡不着,于是爬了起来将刘乙叫醒。"大人,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事呀?"曹朴说道:"你说姓张的那家伙会不会将银子骗走?"刘乙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道:"你想到哪儿去了,不会,绝对不会。"曹朴点点头站了会儿走了。刘乙刚躺下他又回来了。"你说张百是不是太黑了?五百两,哪叫五百两啊!"刘乙无奈又坐了起道:"五百两不算多,他为此不但丢了差事还要东躲西藏的,弄不好被抓到后还要蹲大牢。""如此说来他要得不多?"曹朴自言自语道,"多呀,五百两,五百两能买多少东西呀。"他慢慢地向外走,推开门迈出一条腿便停下了,盘算了一会儿又退了回来。刘乙只好再坐起来,刚要说话曹朴又出去了,他烦得叹了一口气,却又听曹朴的嘀咕之声传来忙将耳朵捂上。
三天没见张百的面,刘乙的罪是受上了,他实在忍受不了便借故躲了出去。刚到驿馆门外迎面一个小叫化走来道:"请问你可叫刘乙?"他最瞧不起这样的人,加之心中正烦,而这个小叫化竟然直呼其名,被他视为大不敬怒道:"老子的尊姓大名也是你这小龟孙胡乱叫的?躲开些当心老子的拳头!"小叫化不过十三四岁,瘦瘦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很是机灵,见他凶横倒也不惧说道:"刘乙,你挺大个人怎么不懂道理,我找你自有正事,你却不问青红皂白吹胡子瞪眼的,太缺少家教了。"刘乙哪管那些挥拳便打。小叫化似猴子般地灵巧,不退反进从他腋下钻过,挥起打狗棍正抽在他肥大的上。
刘乙身躯肥胖劫转不灵,等他回过身来小叫化己然不见了,只气得他高声怒骂招来许多人围观。忽然觉得头上着了不轻不重的一下,接着有个东西落在地上,低头一看原来是只破鞋子。
他仰头望去,那个小叫化正坐在树杈之上朝他做鬼脸儿,两脚来回悠荡着少了一只鞋子。刘乙正要开骂,却见小叫化手里举着一封信不住地摇晃:"喂,死胖子,你认识张百大哥吗?"坏了,原来是张百派来送信的忙满脸堆笑道:"认得,认得,快把信给我!""给你?没那么容易。张百说刘乙是他的朋友,可你这个人一点也不象朋友,信我可不敢给你。"小叫化将脸一板说道。
刘乙懊恼道:"都怪我一时情急得罪了小兄弟,快把信扔下来,我这里给你陪礼了。"说着真的抱拳一礼。小叫化道:"刚才你欺人太甚,就这样给了你叫我以后在这里还怎样混?这样吧,你给我二两银子我就给你信。"一听说要银子刘乙就心疼,腰里刚好有请张百赚下的二两银子,没办法只好模了出来,心说银子先给你等信到手后再夺回来。小叫化接到银子后折了一节手指粗细的树枝,用牙一咬劈开一半将信夹住后用力抛出。刘乙跑了几步把信捡起,再回来时小叫化己然不见,就连地上那只破鞋也无踪影。
曹朴有一个恶毒的计谋,得到美人图后用毒酒害死张百,这样就可以省下二百五十两银子。接到这封信后一切计划全部落空。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向刘乙面授机宜。
原来张百的信中写道:美人儿图己经到手,李荃正在追察,无法送到驿馆。请于天黑后来江边五柳坡的小船上,货银两清后我立即远走他乡。现在先机尽在张百的手里,只有将计就计,既得图又保银。其实他的计策很简单,就是拿到图就跑连银子一并带回。
天黑后刘乙如约而至,果有一条小船停在那里。他见四下无人来到岸边,"是刘兄吗?"张百从船蓬里钻了出来问道。"是我,这里可真不好找,银子我都带来了画儿呢?"张百拿出一卷东西晃动着说道:"画儿在这里。""把画儿给我,银子在这儿。""不行咱们同时递过。"张百可是不傻。
"你这人可真是的,谁也不相信了,给你银子你把画儿递过来。"刘乙也显得很谨慎。船离岸边三尺多远,刘乙脚下软软的,再往前走便是泥水,双方伸直胳膊勉强够得着。画卷长些,而银袋只能提在手里自然短了许多,费了好大的事刘乙先抓到画儿猛地用力夺了过来,不等张百明白过来撒脚就跑。后面传来张百气急败坏的叫声。
他一路飞跑,只觉得张百就跟在后面,当气喘吁吁地回到驿馆时衣衫都被湿透了。曹朴见银子还在高兴极了,清点无误后收起锁好,然后取过画儿来抱在怀里不忍释手。好一会他才将画卷放在桌上慢慢展开,渐渐地他们的笑容消失了,画儿展到最后乃是一张白纸。曹朴的汗下来了,他惊异地盯着这张白纸心痛如绞,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之上。
刘乙惊慌失措无言以对,他忽然现尚未展开的轴卷中现出一角纸,忙取出一看只见上写:曹大人,你不该失信于我,若要真画请再加二百两,我在原地恭候半个时辰。他二人四目相对欲语无言欲哭无泪。"弄巧成拙呀,看来一切都在张百的预料之中。二百两,还得再加二百两。没想到咱们这条大船,还真的翻在阴沟里。"曹朴喃喃地说道。
这天晚上,张百又来到李荃家里,从他合不拢嘴的笑脸上便知一切顺利。他将四百五十两银子呈上道:"大人你真了不起,一切都在大人的把握之中。若不是大人的神机妙算,不要说得不到这些银子,小的这条命还会被曹朴取走。大人,这银子还是交公。"李荃道:"你能平安回来就很不错了,你知道吗?曹朴是条毒蛇,你和毒蛇打交道能全身而退很是难得。银子吗,我早就说了都是你的。通过这件事你应该学到些东西,银子你若真不忍心全要这样吧,明天你买些酒菜来就算两清。"张百道:"吃酒就不用等明天了。"话音刚落坠儿推门进来,手里拎着许多的东西,张百又搬了许多大包小盒进来。李荃笑道:"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呀,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张百道:"大人不是告诫小的谋成于密吗?""不简单,计谋只有这样才能成功。"李荃赞道。
"坠儿姐,麻烦你把夫人请过来。"张百道。李荃说道:"算了吧,想必她己经睡下了。"坠儿道:"小姐还没睡,她惦记张大哥还在等消息呢。"张百心中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暗下决心一生追随李大人。
与此同时,曹朴关好门窗独自一人观赏这幅美人图,他屏住气息慢慢展开,画中美人现于眼前。秉烛细观,只见她粉面朱腮柳眉凤目皓齿樱唇,果然秀美无比。李荃还真是丹青高手,他不由得心中叹服。
看了许久不忍释手,却又现画中美人柳眉微蹙目流忧伤,衣衫欠整青丝待梳,似有千般哀怨在心头。真个是眉目传情娇态无限。但不知是谁家的千金,如此尤物令人垂涎,得其相伴一宿死亦无撼。只看得这位按察使大人,魂不守舍,想入非非。
回想起荆门的几夜风流,那些庸脂俗粉怎抵得此美人儿之万一。忽地又想到吴家坨,惊魂试玉阁,至今尚有余悸。好你个李荃,金屋藏娇还嫌不够,尚在觊觎如此美人儿实实气煞本官也。他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置李荃于死地。轻抚美人儿的脸儿手儿,触手虽有感觉却与普通纸张无异。他颓然坐下,望着墙上自己孤单的身影惆怅不已。
画上有一诗:参差行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不过从诗的含意上看,李荃的*乱之心昭然若揭了。
画的左右各有一联:人身如雪世罕见,玉臂一双袖中藏。后面的落款是江陵李荃,并押有名章和闲章。卑鄙,卑鄙,无耻,无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齿于人也,曹朴又羡又妒忍不住骂了起来。却又见右上方有几行行书小字:婉如西子捧心,娘亲紧锁愁云。蒙尘试玉悲月,难解哀怨十分。他看了会儿不甚明了心中兀自咒骂。
李荃为什么要绘制这样一幅画,其中的玄机又在哪里?因他对曹朴的所做所为深恶痛绝,将其恶行巧妙地隐于其中,并借他的手呈交皇上。这就叫做假其手,彰其恶,奇正互变。也可称其为以假示真之计。曹朴智本不及,精力都用在谄谀中伤曲意逢迎之上,哪里辨得出个中玄机,唯有乖乖就范而己。
曹朴正愤懑唏嘘,从人来报说潘玮己等了许久,他这才从美人儿图上醒悟过来,边将画儿卷起边叫快请。同时也埋怨自已太过专注,为这画付出的银子还指望他给补上呢,岂可冷淡于他,哎!一切都怨李荃。
听说万民摺之事泡了汤,曹朴的脸拉得老长,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哪!他自以为得到了美人儿图,便是抓到了李荃的把柄,见潘玮事情不成自已则踌躇满志起来。
看着他那狂傲的样子潘玮火往上撞,愤愤地暗道:你有什么了不起,在朝中若不是因你太废物,李大人怎会被李荃戏耍而吐血?若不是皇上放你一马,到现在你什么也不是。唉,有什么办法呢,都怪自己小瞧了李荃,自告奋搞什么万民摺,真是自取其辱。不管怎么说事情没办妥腰板硬不起来,只好暂且忍下这口气。
桌上还有一叠纸,曹朴信手拿起来慢慢地翻看着,忽然他脸上现出讶异之色,他飞快地向下看去脸上现出了笑容。"竟然会有这种事?""千真万确。"潘玮答道。曹朴背着手踱来踱去自语道:"只此一件纵容家人滥用职权横行乡里,殴伤乡民勒索钱财之事便够他受的。潘员外此事办得好,有了这件事再加上慌报旱情,和本官掌握的另一件事,足以让他丢官罢职滚出江陵!"潘玮转忧为喜,只是对曹朴心存芥蒂面上仍带不郁。"潘员外,不是本官不讲情面,实是此行责任重大,诸事力求万全。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曹朴说道。"大人忧国忧民,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老夫岂有他想。"潘玮气尚未消言不由衷。
曹朴道:"潘员外,本官明日去江陵府衙查检政务,若无意外至多两天即可完成,然后便启程返回京师。只是,哦呵呵近日花费较大,手边空虚。不然的话早该备上些礼品派人送到府上去了,还请员外鉴谅。"潘玮如何会听不出他在索要银子,心中咒骂脸上却装出了笑容。
"大人回转京师老夫本当送行,怎奈李荃的耳目众多实有不便。欲备些礼品又不知大人宝眷所喜何物,只好聊备些银两烦大人代为购置。"说着亲手从潘福所背木箱中取出两封银子放到桌上。这事本应潘福来办,他本带来五封银子每封百两,因曹朴太过刻薄,所以不想全都给他,却又无法向潘福言明只好亲自动手了。
曹朴见银子不多估计也就是二百两,这远抵不上购美人儿图的七百两,又不便再开口,心中大是不快勉强说道:"本官只好却之不恭了。""告辞。"潘玮出了驿馆头也不回地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