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天雪驹,至此一刻方才知晓它的名字缘何而来。
白雪之中,羽天雪驹纯白的色泽让它几乎全身隐匿在了其中,而即使是没膝的积雪,它仍旧能够像天空中的羽鸟一般急速地向前。
羽天雪驹哼哧哼哧地喷弗着热气,虽疾行这几十里的雪地,却未见得有多么的劳累,仍旧一步步迈着优雅有力的蹄子,远远地走来。
慕子楚一身银色铠甲,当真应了那一句“银碗里盛,雪”的雅致和不辨是雪还是银的恍惚。只是,若他手中没有那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一切就真的如同白马入芦花一般的美好。
百里郁寒微笑着看着由远及近的慕子楚,然而……慕子楚却未曾看他。
慕子楚,从一开始就冷冷地看着御凌王,祀风。
祀风的唇边掀开了一抹苦涩的笑容,良久之后,待到慕子楚已经走近,方才道:“多年未见,可还安好?慕将军……御龙将军慕子楚。”
是呵,多年未见。
一语既出,满军哗然!
无论是谁,即使是从军不过四年的后生晚辈都曾经听说过慕子楚!
大燮王朝,御龙将军慕子楚!
原来,近些日子以来的传言是真的,慕子楚真的没有死,眼前的人不就是慕子楚么?
然而,一人欢喜百人忧,这边跟随百里郁寒而来的那数百兵士自然是高兴得痛哭流涕,方才已经认定了的死期,如今却是见到了陡然而来的光明。慕子楚不会单人匹马而来,皇上在这里,大军定然不时便会赶来!更何况,眼前的是谁?是慕子楚啊!他们都有救了!
不过,北戎一方的数万兵马却有了些不安的躁动。
无数的北戎男儿曾经死在了慕子楚的剑下,无论是北戎还是南国西疆的军中都曾经流传过那一句话。
“如若遇见慕子楚领军,能避不能战,能战不能还。”
可是,这一瞬间北戎军中却也并不是全数的人马都惊慌无比,却是有那么一些对慕子楚恨之入骨的,兴许他们的父兄弟友死在了慕子楚的手上,兴许他们一直以来都觉得慕子楚吃人不吐骨头,兴许他们也想要通过这一战成名……这些人,兴奋地握住了手中的弯刀。
他们是不幸的,因为遇见了慕子楚。
然而他们却也都是幸运的,也因为,遇见了慕子楚。
慕子楚冷冷地看着祀风,行至了百里郁寒和阿尔鲁吉莫天之间,那两枚短尾箭旁。
“我这算是,养了一头狼么?”慕子楚的声音有些轻,却不知为何竟是让整个山谷都幽幽地传来了回声。
祀风哈哈一笑,带着一种绝决的气息,“慕将军可是指本王用你教给我的功夫对付你的皇上?!”
慕子楚不语,祀风便继续道:“你应当早已知晓,当初石堑谷内你与侯琅一战,背后的那一桠破空而来的树枝便是我所射。既然都已经可以用来对付教我的人,那么用来对付其他人,又有何妨?”
两人的几句话,便已经将当年石堑谷一役的迷全都解开了。而这两句话,却已经让百里郁寒原本微笑的脸瞬间变得冷若寒霜。策马行至慕子楚身边,百里郁寒仍旧直视着他,道:“你来了。”
慕子楚垂了双目,眉心淡淡的一抹折痕,道:“何苦这样逼我?”
短短六字,已经是慕子楚所能够袒露心中困苦的极限。
百里郁寒浅浅一笑,道:“因为江山孤寂,唯你可与我共享!”
慕子楚双睫一颤,却仍旧没有回头看那百里郁寒一眼。身侧,阿尔鲁吉莫天也相距不过两丈。看到阿尔鲁吉莫天脸上那纵横的伤疤,慕子楚的眼神黯了黯,道:“想一雪前耻?”
阿尔鲁吉莫天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三叉戟的寒光逼仄而来,“你真的是慕子楚?你真的没有死?哈哈哈!我就说,慕子楚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殁在了石堑谷?我的账都还没有算呢!”
然而慕子楚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微微扬起了下巴,睨着阿尔鲁吉莫天。
此时此刻,慕子楚的心中当是有一把火的,一把冷火,灼烧着心肺。
“要逼我出来,就要付出代价。”这一句话,慕子楚说得极低极低,在场的内力稍弱一些的便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但是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哼!数年未上战场了,我看你的剑都已经生锈了吧!”阿尔鲁吉莫天驱使着他的战马绕着慕子楚嘚嘚地踏着蹄子,道:“嘶……你手中的可不是当年那柄楚玄剑!”
那只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双刃剑,慕子楚轻轻抬起了手,让那双刃剑横放在自己面前。剑身莹白,映出他同样略显苍白的脸颊。
“就这一柄,足够了。”言罢,那双刃剑的剑尖便已经指向了阿尔鲁吉莫天,“代价,我今天就要拿回来。”
“大言不惭!”阿尔鲁吉莫天也将三叉戟对准了慕子楚,策马扬鞭而来!
刀锋对戟尖,火光四射,只那错身的一瞬间却已经过了十余招!慕子楚气定神闲,左手始终还未曾出手,只右手握剑以剑招与阿尔鲁吉莫天拆解胜负。
阿尔鲁吉莫天调转马头立马又杀将了过来,才而立之年的英气勃发的双眼中迸现出的是火热的战意!
七年,七年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苦练兵法勤练功夫,为的就是这天。
“多给了你七年的时间。”慕子楚却丝毫未动,冷冷地道:“你的命是本,身后的所有兵马是利,今日此刻,连本带利都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