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处在大燮西北方向,多年以来战事不断,即使是曾经慕子楚镇守此处的时候,北戎的阿尔鲁吉家族以及桑格勒萨家族也都零星散乱地在大燮的边境寻衅滋事,虽不成大患,但长久以往特别是石堑谷一役之后更是成为大燮的一大隐患,不知什么时候,那阿尔鲁吉家族或者桑格勒萨家族便会一举南下。
七年之前不可一世的阿尔鲁吉莫天遇到了比自己年龄小了许多的少年将军慕子楚,自是不看在眼里的,可是却一举被慕子楚击溃,十万大军溃不成军,最终回到那哈查的只得两三万不到,而他自己更是被毁去了一张英俊的容颜。
可是,那些年一直流传在军中的那一句“能避不能战,能战不能还”却是对阿尔鲁吉莫天网开了一面。
阿尔鲁吉莫天是除了侯琅之外,唯一一个在战场之上与慕子楚对决过,却活了下来的人。
即使是阿尔鲁吉莫天自己,当年也应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了。毕竟,楚玄剑的寒光闪过了眼前,那么快,那么迅疾,就连它剑身上流转的光晕都未曾瞥见清楚,脸上刻骨的疼痛便已经传来了。他从未见过那么快的剑,这是第一次,应当也是最后一次。至少,当年的阿尔鲁吉莫天是这么想的。
可是,那一剑之后慕子楚却并未取他的命。
这和传言不符,眼前的人,眼前那个留他一命的人,怎会是传闻中破军转世杀孽横生的慕子楚?
只是,他不知道,当年慕子楚之所以会一时心软留他一命,不过是因为他那不惧的眼神。
一个人,无论生前多么的英勇伟岸多么的不惧生死,真正到了濒死之时眼神之中的恐惧是自己所无法控制的,无论自己心中对自己说多么多么的无畏多么多么的不怕,可是眼中的惧意和最后一刻了无生机的放弃却是根本就不随自己的意志改变。
然而那一刻,慕子楚却并未在阿尔鲁吉莫天的眼中看到那样的惧意。
这只能够说明,阿尔鲁吉莫天早已将这战场当做了自己的最后归宿,并且,无论早迟。
阿尔鲁吉莫天是以此为荣的。
为荣么……?
慕子楚不是一个善人,从来不是,一开始就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他所要做的,不是放过阿尔鲁吉莫天。既然阿尔鲁吉莫天以战死沙场为荣,那么他便不让阿尔鲁吉莫天死在沙场之上,他要让他看着自己溃不成军,让他看着自己的士兵逐渐失去战力失去希望,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多么容易地就被摧毁!
这才是真正摧毁一个人的手段。
怕死的人,那便让他去死。不怕死的人,那便让他失去荣耀!
这才是真正的慕子楚,战场上的慕子楚,手染四方男儿鲜血守护大燮子民的慕子楚!
如今,阿尔鲁吉莫天再一次地站在了慕子楚的面前,手中不再是曾经的阔背大刀,而成为了一柄长可及枪利可比剑的三叉戟。慕子楚恍然,战场之上,原来真的只有死才能够浇灭一切的孽火,否则春风拂过,便又是野草丛生。
眼前的阿尔鲁吉莫天再一次地冲杀过来,目标却不再是慕子楚,却是慕子楚坐下的羽天雪驹。他自是知晓羽天雪驹通灵性,然而只要让慕子楚离了这灵性的战马,他以为自己便胜了一分。
慕子楚如何不知他的打算?飞身而起点足于雪儿马背之上,慕子楚自动离了雪儿。雪儿知晓自己的主人一时半刻不需要自己了,便缓缓地踱着马蹄走到了一边去。
站在些微有些泥泞的战地之上,慕子楚却是纤尘不染。阿尔鲁吉莫天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容,却并不下马,反而骑着战马直接向着慕子楚冲了过来!
为了方便行军,战马的马蹄之上从来裹着厚厚的铁蹄,阿尔鲁吉莫天的战马蹄子上裹着的更是坚硬无比的铜铁护蹄。战事一起,若是稍有不慎在骑兵面前落了地,战场之上便已经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即使是全尸都是不可能留的,战马凶悍,铁蹄坚硬,一小队的骑兵踏过都会成为肉泥而不辨人形。
此刻,阿尔鲁吉莫天的战马冲杀而来,慕子楚身量本来就小,虽然穿着盔甲稍稍将身形撑得大了些,可是在战马面前却无疑是看似弱小而易折的。
只是,阿尔鲁吉莫天的战马堪堪杀近,三叉戟的寒光笼罩着慕子楚,慕子楚却是倏然之间一个矮身躲过了三叉戟的戟尖之后单手握住了扬起前蹄的战马的马掌!
这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靠近的人皆听得到喀拉一声骨碎,伴随着战马惨烈的嘶鸣,阿尔鲁吉莫天向后飞身退下了马背,那战马轰然倒地,眼耳口鼻均是流出了浓浓的黏血!
祀风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却已明白那华蔺的内力恐怕一半都已经给了慕子楚,才使得慕子楚如今的内力如此的深厚!当年虽然虞姬也是将毕生的功力传给了慕子楚,可是因为要压制体内的毒素,慕子楚也并没有将从虞姬那里额外得来的东西发挥出来。如今这毒已经解了,伴随着的便是体内数种不同内力的流窜爆发,要想将这些内力纷纷抚顺归自己所用,慕子楚自然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阿尔鲁吉莫天自是没有想到慕子楚竟然能够站在战马的蹄下并且单手握住力道如此之大的战马的前蹄还捏碎了马的蹄骨!再看那战马七窍流血的模样,应当是慕子楚送了一缕内息入马的体内,震碎了战马的五脏六腑,才会使得战马出现这种情况!
“慕将军真是好内力!”阿尔鲁吉莫天并没有给彼此喘息的机会,一个横扫千军挥动着三叉戟攻向了慕子楚的下盘。
慕子楚冷目一凌,突地看准了一脚踩了下去,直直地站在了三叉戟的戟尖部分,而后轻松地几步竟是顺着那三叉戟而上。本是应当迫得阿尔鲁吉莫天弃戟,可是这阿尔鲁吉莫天竟是生生地受了下来!
慕子楚唇边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笑来,直看得阿尔鲁吉莫天后背冷汗涟涟。
“当放则放,抓住的……不过是一个‘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