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命,贵不可言 十五

作者 : 秦秋

宁国公府太夫人蒋氏七十大寿,宴请百家,门前车水马龙,纷至沓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各府女眷皆是坐轿入了大门,便直接往内院而去。

清兰清芷随着太夫人下了轿,一左一右搀着她径直往里走。清玉则随着杨氏,在一旁跟着。

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响,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一行人一路走过来,说话间就到了宁府宴客的楼阁,进了楼内便见宽敞的厅堂,彩灯盏盏,煞是晃人。中央摆着戏台,几名舞伶正在台上翩翩起舞,薄纱轻扬翻转,衬着女子身形曼妙多姿,起承转合间,恰似飘飘欲仙,看得人心醉。

台下乐器声四起,伴着台上歌伶舞动,歌舞升平,好一番荣华享乐之态。

容太夫人宁氏领着杨氏等众人上了楼,一眼便瞧见看台正中坐着的宁太夫人,难掩激动之色,脚下生劲,急急的踱了过去,身后一行人也跟着紧了脚步。

宁太夫人看清来人,也是满脸欣喜,立刻起了身,由丫鬟们搀扶着走前了几步,拉过小姑子就往身旁的罗汉椅上带,嘴中不住念叨。

“总算把你从侯府请出来了,你这平日里吃斋念佛的,我这老嫂嫂想见你一面,还得亲自上门拜访。偏偏现如今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也就只能心里念叨念叨妹子了。”

“劳烦嫂嫂挂记了,前些年身子不好,时常染病卧榻在床。后来在法莫寺听了场佛法,向方丈论经求道。近几年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很少理外事,这身子倒是好了大半,眼明气也顺了。于是就这么顺其自然,偏居一隅图个清净也好,自在安生呐。”

蒋氏听后笑了笑,接着叹道:“妹妹素来比我会过日子,我这做嫂嫂的免不了还要向你讨教些养身之道。这年纪大了,有些事不得不注意啊。”

“人生七十古来稀,嫂子身体如此康健已属难得,实在不需要太过忧心,心思过重反倒不好。”

宁氏语毕,扬手将几个孙女叫道跟前,又转头对着蒋氏笑说道:“今日特意把孙女们凑了个齐整,给你这舅女乃女乃贺寿来着。尽尽孝道。清兰清玉嫂嫂见过多次,先不提了。这是清芷,老二家嫡女,前些天从南方赶来,说是替爹娘孝敬我这老婆子,瞧着是个乖巧可人的。还有老四清巧,小丫头平时甚少出门,羞涩得紧,嫂嫂瞧不上眼也切勿怪责。好了,你们四个好好给舅女乃女乃行个礼问个安吧。”

清玉四人按年纪排开站成一排,齐刷刷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蒋氏频频抬手示意姑娘们起身,逐个拉起姐妹四人,细细相看一遍,脸上笑得皱褶四溢,末了朝着宁氏直点头,说话间带着些许羡意。

“妹妹真是好福气,孙女们个个如花似玉,将来再各自配个好人家,后福无穷啊。”

宁氏连忙摆手道:“福再大也比不得嫂子,有个在宫里头当淑妃的孙女儿,嫂嫂才是真正的有后福之人啊。”

“哎,都这把年纪了,还谈什么福不福的。这都是过一天算一天,但求安稳就知足了。这宫里头也不见得什么都好,人啊,平安才是真福气。”

蒋氏见来人越来越多,也不好深说,感慨几句便止了话头,吩咐了丫鬟各自带着人到位子上就坐。

杨氏坐在宁氏下首,清玉随坐在身侧,而清芷等三人退半步坐在杨氏身后。

清芷让了清巧坐在中间,自己则在外侧,其实是有些小计较的。这歌舞戏曲,听来看去也就几个花样,待久了定会乏味,自己坐在后头不起眼,坐乏了退到外头走走步赏赏风景也是方便的。

这般打算一番,清芷就安心坐着饮茶吃糕点,时不时看向身侧的清巧,关照她吃食。

小姑娘见人太少,坐在两个姐姐中间也是一副嚅嚅模样,只顾埋首小口吃着。

这样一来也好,安份点总是好照顾些。

清芷也不指望清巧一下子就活泼开朗起来,要真能立马改了就不是真性子了,改造工作也只能慢慢进行了。

杨氏此时也是心不在焉,心里头就惦记着一件事,殷殷期盼着太尉夫人早些到来,不免有些左顾右盼。可因着侯府夫人身份动作幅度不宜过大,只好加大了眼角扫动范围,落在旁人眼里倒是有些怪异,只是大家都顾着台上的热闹,在意的人并不多。

前来给宁蒋氏拜寿的夫人小姐依旧络绎不绝,一拨接一拨,说了贺词献了贺礼便一一落座。于是,舞伶戏子轮翻在台上表演,唱作俱佳“咿呀”绵延声不绝如缕,楼上席间各家夫人小姐闲聊逗趣,妙语不断,台上台下皆是热闹非凡。

杨氏等了些时候,刚收了心神看起最中意的一出戏,就听得外头丫鬟通报太尉府来人。

见得太尉夫人进门,忙唤了身边伺候的成嬷嬷耳语几句,成嬷嬷便匆匆退了下去,半晌过去,成嬷嬷又回了来在杨氏身边低语。

杨氏听了会戏,见上首坐着的宁蒋氏和容宁氏正专心在戏台上,又扫了眼周遭,看到正要离席的太尉夫人,忙和清玉低喃了几句,就带着成嬤嬤悄悄退下了。

清芷见状心里更是有了底气,侯府夫人都中途离席了,她也没甚怕的。

又询问了清兰清巧一遍,她们均摇头说要守在这里陪着,清兰还直劝清芷不要随意乱跑,迷了路可不好。

她们要做乖顺孙女儿,清芷不好勉强,自己又对那原始的戏曲无甚好感,决定单独行动。

于是微微起身抬腿往外撤,可还没退一步就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

清芷莫名的转向右侧邻座,见一女子正眉眼含笑的盯着自己,一身女敕黄锦袄衬得人明眸如画,俏丽灵动。那女人示指放于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轻轻对她说了句“再等等”。

清芷不明所以,还是重又坐下,过了一会就听得外头有侍从来报“太夫人,国公爷过来请安了。”

于是席上一干女眷皆起了身,见国公爷进来福了福身算是见礼。

宁云茂环视众女一圈,神色淡然,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走到正位前对宁氏做了个揖,然后跪倒在蒋氏跟前,叩首道:“孙儿顽劣,平日让祖母费心了。今日祖母寿诞,孙儿在此恭祝祖母福寿康宁,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蒋氏乐呵呵的将宁云茂扶起,“你有这份心老身就知足了,说的总比做的好,你要是真的听话,解了我心事,我自然安宁。”

宁云茂怔忪片刻,似是妥协般对着蒋氏拱手道:“一切但凭祖母做主。”

宁氏听到这里颇为不解,笑道:“你们祖孙究竟在打什么哑谜,莫不是平日里说话也这般让人费解。要是我的孙儿,说话这般拐弯抹角,那还真令我头疼呢。”

“让妹妹见怪了,说来也是旧事。我那孙媳儿逝去眼瞅着也有几个年头了,云茂孤身一人,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盛哥儿才五岁,没个母亲在身边照顾也不成。这桩心事压在心头难受啊,琢磨着给他找个贤良会持家的,相看了好几家闺女,可这小子偏偏冷了心冷了情,再好的姑娘摆在面前他也瞧不上。我又不好强凑成对,要是他心有不忿,岂不是平添了一对怨偶,我这罪过可就大了。今日这小子总算开了金口给了准话,也算除了我这久压在心头的大石啊。今日各府夫人均在,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说来听听,就算不成也无大碍,权当消遣打发时光。”

一席话出来,众家夫人形色各异,有的喜形于色,有的低首沉思,有的则喜忧参半,更有甚者直接踱到蒋氏面前,绘声绘色的介绍起姑娘来。

黄衣女子见场内吵杂没了秩序,趁乱悄悄拉着清芷下了楼,小步快走着到了湖边。

这位女子的自来熟让清芷颇为不习惯,又被拖着走了些许路,待到了湖边歇了会儿才缓过来。

“你这人倒有些意思,明明不晓得我,却还不管不顾的跟着我往外走,你就不怕我心怀不轨,对你有所图谋。”

清芷环顾周围,走到附近一石桌前坐下,揉了揉手腕,也不看着女子自顾笑道:“头一回听到有贼匪承认自己是贼,小姐真让小女子受教了。”

黄衣女子噗的笑开,往清芷身边的石凳坐去。

“我可不是贼,我是毅勇侯郭家的二小姐,郭琳环。我瞧着你还算欢喜,你直接唤我名讳即可,我也唤你清芷可好。听说南方那边水美山美人也美,难怪养出你这般肤色细腻剔透的人儿,让我好生羡慕,好像亲眼去见识见识。”

这个时代难得碰到这般直言爽语,不忸怩造作的女子,清芷有了结交之心,遂收了敷衍之意,

“其实你也不差,自己再好都不觉得,总是认为别人的才是最好的,女子就该对自己好一点,自恋一下又何妨。”

郭琳环拍拍手,甚是赞同,“就是这话,我喜欢。你怎么不早些来这京城,有你这样的人作伴,我这日子多了不少乐趣。|”

“平日里没人同你玩乐么?”清芷很好奇,怎样的家境才能教养出这样做派自然的女子。

郭琳环扁扁嘴,“母亲没有嫡子嗣,我和哥哥从小就被带到母亲身边当做嫡嗣养着。可母亲真正在意的只有哥哥,每日严加管教,夫子请了好几个。哥哥忙着课业,没空陪我玩,就只有女乃娘和我说得上话,那些丫鬟们又是开口闭口奴婢来奴婢去的,听着好生无趣。”

忽又笑开道:“不过没事,如今又多了你这个伙伴,我好开心。”

爹不疼娘不爱哥哥不理,还能这般乐天知足,心理承受能力得多强啊,清芷不由生出几分佩服之情。

“方才我要出去你为何要拦着我,我瞧你也不是喜欢那种场合的。”

闻言,郭琳环突地红了脸,双手绞着衣裙,难得羞涩起来。

清芷见状心里有了底,生了几分调侃的兴致。

“谁家女儿初长成,原是思慕他家郎。”

郭琳环看着清芷,酝酿了一番,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后埋着螓首,小声道:“芷姐儿,你觉得国公爷如何?”

清芷偏着脑袋思量了半晌,然后煞有介事说道:“年纪轻轻便袭了爵位,前途无量,瞧着刚毅沉稳,品性应该不差,倒是女子心中的夫婿佳选。”

“你不会也瞧上他了吧,这可不好,我可没你颜色好。”郭琳环一时心急,顾不上斟酌便月兑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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