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故作诧异道:“国公爷既然如此优秀,又怎会只有你一人中意呢。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家小姐。”
“没几个的,我可找人谈过——”
郭琳环一出口便慌忙捂住嘴,又左右摇晃的打量着四周,确定无人才放心的抚了抚胸口。
“环姐儿真是胆子大,这找别家小姐商议男子之事可是有违女德的。若被外人知晓传了出去,环姐儿也别想嫁个好人家,国公爷更不用提了。”清芷微敛了神情,正色道。
郭琳环低着头,绞着帕子,颇为委屈。
“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只是想知道有谁家小姐和我一样的心思,也好早作打算。”
清芷抚额无语,觉着自己更像是正宗的古代闺秀,这个郭小姐,不会也是穿来的吧。暂且思量着,看看再说。
“你贸然去找他府小姐商议这等隐晦,是问有几家小姐敢说真话,就算真有想法也会藏着掖着,又怎么自曝心事。再者,婚姻一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是你中意又有何用,得你父母满意才可。”
郭琳环抬头,回复了方才的自在,颇为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要不是母亲有意凑成此事,我也不会这番费工夫打听了。那些小姐们不是搪塞敷衍就是羞羞怯怯的没个准话,看得真恼人,这事往后我可不会再做。”
清芷了然的点点头,虽说这毅勇侯夫人将环姐儿养在名下,相当于给了她嫡女的身份,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又为女子,哪有真正的母女亲情可言。唯一能图的,就是将环姐儿高嫁,为自己谋一个稳固的后台。这继室比原配还是差了些,况且嫡长子已生下,就是嫁了过去,能有的就是一个国公夫人的头衔,与国公府身份相当的权贵之家必不会考虑。如此一来,低娶高嫁就有了由头,或是同等地位家的庶女,或是身份上差着国公府一些的嫡女。郭琳环,这庶女当嫡女养的侯府千金,倒也配得上。
清芷暗自嗟叹,幸得这国公爷是环姐儿中意的,否则依她的性子,日后日子怕是难过啊。
“你这只看一眼就喜欢上,要是日后相处发现不是你心中所想的样子,你又待如何,婚姻大事可没回头草能吃。”
郭琳环似是不在意,淡笑道,“芷姐儿前头说得义正言辞的,这会儿怎又糊涂了,婚姻之事可是我们这些女儿家能做主的。父母之命不可违,纵是以后委屈了也只能怨命,我这时候只能往好的地想了。”
清芷拉过郭琳环,安抚的拍拍她,“你既然是个明白人,我也放心了。”复又想了想,问道:“这门亲事有几成把握,你母亲可有和宁太夫人商议过。”要是有私下商议过,蒋氏也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相看女子那话。
郭琳环摇头道:“你也瞧到了那些夫人的神情,恐怕真正愿意的不多,顶多提及别家或旁支的闺女,开开场面。试想想,自家闺女若没有亲生的嫡长子傍身,再显贵都无用。何况那嫡长子已经五岁,又自小养在老太夫人名下,哪会跟继母亲近。这继室进了门,就是生下嫡子,前头有个嫡兄压着,出息也不大。再说国公爷如此念旧,为了先夫人一直未娶,心怕是也偏着长子的,这样一来,后进门的更无出头之日了。”
清芷听了,沉默片刻,忽而挑眉笑道:“她们不愿意,你为何就愿意了。那国公爷虽说样貌朗俊,可也论不上有多出挑,性子更是不了解,你到底看上人家哪点了。”
郭琳环沉思半晌,犹豫间红着脸道:“他能为了已故夫人几年不娶,又为了太夫人答应再娶,说明他是重情重孝之人。这样的人,如今已是少有,足以让人倾慕。”
“可惜像你这般看得通透的人少矣,”清芷倾身为郭琳环理了理发髻,扶好偏向一侧的玉簪,“你这好模样,国公爷见了自会欢喜的。”
郭琳环面上红晕持久未退,“那就借姐儿吉言了。”
“二小姐,夫人唤您回去,有事交代。”毅勇侯夫人的丫鬟找了过来,催得有些急。
清芷心中有数,怕是为着求亲一事,于是笑着对郭琳环道:“既是有事,你便赶紧去吧,日后有机会再叙。”
郭琳环难得找到如此投缘之人,有些不舍,“我回去后必会求了母亲,得了名帖到你家拜访的,可得等着我。”
“自会等着,我亲自下厨备些南方吃食,等着你。”清芷摆摆手,嘱她宽心,好说歹说总算将人给劝走了。
待人走后,清芷又在石桌边坐了一会,便起身沿着湖边散步,欣赏着周围风景。这寿诞之日,到处透着喜庆,路边,树梢上,屋檐下皆是大红灯笼高高挂,整个院子都被红红喜色包裹着。
清芷背着光慢慢走着,迎面吹来阵阵凉风,不觉瑟瑟发抖。清芷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好端端的跑来这吹冷风,还不打算离去。好吧,就当醒醒脑,让脑子更加清明,别犯了傻事去。
走至一座假山边,见怪石嶙峋错落有序,清芷起了兴趣,蹋着石径小路蜿蜒而入。
才过了拱门就听得里头传来说话声,并且越来越近,清芷忙止了步退到一旁的小石洞内,听着愈见清晰的脚步声凝神屏气。
“王爷,请等等,小女子有话要说。”
女子气嘘喘喘的追了上来,前头的男子停了脚步,语带不耐。
“小姐出自名门,理应恪守贤德之道,小姐这般举止,实在有损闺誉,还望自重。”
说完就听得甩袖而去的声音,然后是女子嘤嘤哭泣声。
没过多久哭声渐止,清芷听得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方舒了口气,缓缓走出石洞,突然感觉颈上一记重敲,只来得及“啊”一声便昏倒在地。
前头女子走出假山不远,听到动静心头一慌,怕方才的交谈被人听了去,急忙转身返回。
未料迎面走来一人,待女子看清来人,就猛的扑将过去又是一阵痛哭。
“哥哥——”
宁云茂轻拍妹子肩膀,口中却是严声斥责:“这时知道哭了,你假借我名义邀王爷在后山相会,可有想过后果,煜王爷素来不按常理行事,连皇上的话也时有逆行,又岂会如了你的意。他如今不怪责你假传之罪,我们国公府就该感激不尽了。”
宁云嬟抽泣中哽咽道:“我只是不甘心,他为何不喜欢我。为了他,琴棋书画女红绣活,哪样我不是勤学苦练,拜名师求指教,无一不精通。在京城大户中,谁家提到宁国公府三小姐都是称赞有加。我做的这一切,搏得这般好名声,只为配得上他,他为什么还是这样不屑一顾。”
“他这些年的作为你知之甚晓,理应明白,他怎会是那等在意名声之人。陶贤妃苦口婆心,甚至以病相胁都劝不动他,你也莫再做妄想了,徒增苦恼罢了。”
宁云嬟仍欲争取,宁云茂见妹妹执迷不悟,心生烦闷,不欲再纠缠。
“好啦,这事到此为止,若不想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就休要再提。为了国公府,也为了你自己,安心在闺阁待嫁才是正紧,切务再想些歪路子做些糊涂事。年后你就要嫁与坤王,一举一动都受人注目,你自己心里也要掂量清楚了,错不得一步。祖母正在唤你,快些去吧。”
宁云茂说完就转了身去,宁云嬟见哥哥真是不耐烦了,拭干泪,缓了缓情绪,便福了福身自行离去。
清芷迷迷糊糊的睁了眼,揉揉酸疼的颈子,扫了眼四周不免心生惊恐。
自己正靠在石壁边,而所处之地仍是刚才的小石洞。
“小姐可醒了。”
清芷闻声望向洞口,借着外头透过来的光亮看清来人,心下又是一阵忐忑不安,此人竟是国公爷。
“让小姐受惊,实乃在下唐突逾矩。在此向小姐赔罪,还望小姐见谅。”
清芷见他一脸正色,凝眉肃目,倒不像奸佞之人,心头不安也减了几分,于是笑道:“国公爷无需致歉,说来也是小女子不对,误闯禁地,听了些不该听到的。不过,国公爷尽可放心,清芷向您保证,方才发生的一切我全当是做了一场荒唐梦,残梦了无痕,不值得一提。”
宁云茂神色略有松动,口中念道:“清芷,你是容国侯二房家的小姐,方才在席上没有识得,在此有礼了。”朝着清芷拱了拱手。
清芷回了礼,心底却暗恼不已,一时快嘴把自己名讳给报了出来,实在不该。若是这国公爷事后悔了,有心找她碴,她连个躲避的余地都没了。
“即已无事,清芷便先行告辞。出来久矣,祖母怕是念叨了。”
清芷索性破罐子破摔,行了礼就径自离开。
宁云茂见小姑娘这般干脆,倒有些错愕,愣在当场。随后晒然一笑,也随着出了山洞,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