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萝忘我的踏在木桥上,沉闷的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宁静,咚咚咚每一声都让她有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水波的冲刷声和雾气融合在一起营造出了一副奇异的画中世界,她忘记了自己擅自闯入的行为,这里不是一个绣房,而是一个梦中的仙境。
走到绣台中央,俯身望去红色绣架上面赫然一副北国风光图,江山如画,山峦叠嶂,白色的六角雪花远远望去竟如真的一般,纷纷扬扬。两只雄健的海东青振翅而起,凌萝似乎能够听到它们清亮的叫声,拂袖而上,那两对翅膀如她所想,是用真正的羽毛所配。整个绣品气势磅礴,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实在看不出居然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凌萝等了大半个时辰实在有些无聊,便从怀中拿出自制的习字本,一页一页的翻看了起来。看到不熟悉的地方,便用手指在湖中一笔一划地写着,湖水的涟漪荡起了阵阵圆纹,却丝毫没有打扰到凌萝,她的整个心思都集中在手里的书上了。
雅韵回到绣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那姑娘穿着十分简单,若不是一眼便看出她身上的料子是上好的清丝,他恐怕会以为是哪个房的丫头跑到这里来捣乱。一头短发以一根同色发带所系,简单清朗,颇有些少年郎的味道。
他静悄悄地走上木桥,脚下竟然没有一丝声响,直到走到凌萝身边,还未让她察觉,伸脚就将湖边的人直接踢下了湖。
“啊。”
凌萝只看到一片夸张的红色,整个人便头朝下噗通一声栽进了湖中,她眼前闪过几片暗淡的影子,勉强吃了几口水才稳住心神慢慢浮上了水面。
那红衣男子斜倚在绣架旁边,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点都没有愧疚,齐腰的棕色长发完全没有装饰就这样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他捻起一根银针眉梢微扬,右手便花间蝴蝶一般在绣架上飞舞起来。
男子的五官很难形容,他长的比凌萝所见过的人都要美,不是说他的五官有多美,而是五官已经被模糊化,当你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整个人从上到下让你猛地吸口气,连眼睛都移不开。确切的说,应该是气质实在太惊人,有一种惊人的魅力和气场,搭配上他身上那件讲究的金丝牡丹红色长袍,其上的绣图姿态自然几可冒真,凌萝的专业眼光一看就能知道他这一身绝对比南宫清的衣服要讲究的多。
她安静地看了半晌,才扶上绣台湿漉漉地爬了上来。
“哪里来的野丫头?”
他的声音比较像未变声的小男孩,清脆的可爱,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看到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恨不得马上将凌萝丢进水里淹死,他的世界才能得到安宁。
凌萝这才想起让她落水的元凶便是眼前这个人,语气中有些微怒:“我是雅韵姑娘的助手,你又是哪位,踢人下水不觉得太过分吗?”。
男子手中的绣花针略微停了下来,偏过头将凌萝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又将视线停留在凌萝湿漉漉的双手上,嗤笑一声不屑评论道:“露约城手艺精熟的绣娘排成队,也挑不出一个合适的助手来,你根本不懂刺绣,有何资格当助手。”
凌萝微愠,能不能当也要那雅韵姑娘说了算,你这家伙算什么?
“道歉!”
“啊?”男子似乎对她的要求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将整个身体都转过来面对凌萝,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我不管你是谁,你将我随意踢下湖去,若是我不会游泳那就是一条人命,这样做未免太儿戏了。向我道歉!”
“哈哈哈哈!”红衣男子愣愣地听完她的长篇大论,突然狂笑而起,“真是闻所未闻的趣事,这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他抹抹眼角笑出的泪水,整个人几乎快摊倒在绣架上,红色的衣服和红色的绣架相映成辉,就像本来就是一对天生的情侣,该死的相配。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凌萝乐不可支道:“谁告诉你雅韵是个姑娘?”
凌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接道:“刺绣的不都是姑娘吗,而且雅韵这个名字也……”
她突然才发觉这个红衣男子不是一直都在绣红色绣架上的图吗,这毫无疑问应该是属于雅韵的东西,却在他的手上,那就说明?
凌萝手上早已经湿透的习字本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纸面上的字已经模糊地只能看出基本轮廓,她的心早就已经陷入了自我的批判中,穿越了之后她的反应似乎都变得迟钝起来,连最基本的观察能力都失去了。
“你……莫非你是雅韵大人?”
雅韵继续趴在绣架上笑声不断,左手还不断地在自己的腿上猛捶,远远看去像是癫痫病发作的病人,又像是在地上打滚的小狗,“哈哈哈,你才发现吗?真是个笨丫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笨的人。”
凌萝略微皱眉,她将习字本捡了起来,十分悲哀的发现已经不能用了,“城主大人并没有告诉我您是男是女,我靠着以前的常识判断,错了有何可笑?”
看着她暗红的脸蛋,雅韵笑得更大声,似乎要将她的糗事写在公告上然后派出十几二十匹马发送到整个天音阁,让大家都来庆贺这件无聊的事情一般。他歪歪扭扭地坐在绣架前,笑得气都有些不顺,“你回去吧,告诉阿清我不需要助手,更何况就是要也不需要你这样的笨蛋。”
凌萝平静地站在他的正前方,不赞同地反驳:“你对我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说我是笨蛋?”
雅韵见她一点都不生气,星子一般的眼睛安静的看着自己,像是没有情绪,便觉得有些无趣。他停下手中的活,绣花针在手掌上跳跃,一下翻到手心一下翻到手背,“那我们来玩个游戏,看你究竟个笨蛋,还是说有那么点小聪明。”
他眼中的狡黠凌萝看得一清二楚,而雅韵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阴谋,挑衅一般咧嘴大笑等着凌萝的回答。
她双臂环抱,眼睛里闪过一丝兴趣,“什么游戏?”
“很简单的游戏,呐,猜猜绣花针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的双手在空中变成无数个拳头魅影一般晃过,然后握紧了放在凌萝眼前。嘴角的笑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只无害的绵羊,可惜凌萝不上这个当,她略微扬起一阵笑意,用手中湿透了的习字本点在绣架上道:“在这幅绣画中。”
显然雅韵对她的不上当有着相当大的吃惊,他对于女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脸上的笑意足足僵了半分钟左右,才将针从绣画中拿出来继续追问:“想把梦变成现实,需要做什么?”
凌萝想也不想便摊开手笑道:“起床。”
雅韵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心里是十分的不甘心,眼中竟然现出一股惊人的杀意,“人死后为什么变得冰凉?”
她有些无聊地叹了口气,毫不在意他的恶意,转身朝门口走去,“因为心静自然凉。”
“站住!”
凌萝慢慢走过木桥,不顾身后雅韵可以杀人的目光和咯咯直响的磨牙声,径直走到陈旧的灰色木门前,才转身露出一个安静的微笑,她长的很平凡,平凡到在雅韵看来简直就是一个丑女,可是那个笑容却让他觉得突然之间看到一个耀眼的女孩,虽然那种幻觉像流星瞬间便消失了。
“城主大人曾经说过,雅韵大人是一位十分具有专业素养的人,如今来看,不过如此。”
雅韵脸上的怒气像是被吸尘器一瞬间吸走了,立刻换上了另外一张笑容满面的脸,凌萝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脸上装了换脸装置,表情突然变得如此迅速,肌肉神经难道不会抽痛?
“丑八怪,你刚才说什么?”
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天音阁,任何一个女人最不愿意听到的便是这三个字,可是凌萝依然没有反应,好像他在说的人不是她,是他想象中的另外一个女人一般。
“我对你很失望。”凌萝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的眼中透露出一种让雅韵难以忍受的轻蔑,他被成功的挑战了,他辉煌的光宿生涯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刺激,这丑八怪竟然敢用这样的眼光看他,真是有趣到了极点。
“丑八怪。”说话的瞬间,雅韵已经站在了凌萝的跟前,离她的鼻子只有两公分的距离,就像两人一直就是以这样的姿势讲着话。若不是凌萝有着极好的自控能力,她肯定要尖叫出声。她只是眨眨清澈的眼睛,沉着地往后小退了一步,雅韵也跟着她往前走了一步,她只好放弃这样的拉锯战问道:“大人想怎么样?”
他饶有兴趣地将凌萝转了又转,像条小狗一般用鼻子嗅了又嗅,继而捂住鼻子向后连跳两步,眉头紧皱,仿佛她是什么大便粪坑。凌萝可以接受他的恶言,但是不能接受他这样的态度,她可是个十分爱整洁的人,这样的表情简直就是侮辱她的生活作风。
“你闻起来真怪。”他又从手中释放了什么东西,凌萝的肉眼看不见,但是她很肯定刚才雅韵做了什么手脚,“啧啧,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东西,你没有灵力但是身体中却有暗黑元素,哈,简直就像在流动的溪水里面放入熊熊燃烧的火一般,为什么你还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不,应该说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游戏。”
凌萝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她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就总是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打击,“什么叫暗黑元素?”
雅韵扯着嘴角笑着,露出洁白的闪闪发亮的牙齿,不得不承认这个该死的没有修养的人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男人中长的最美的,连南宫清都比不上,因为美是一个用来修饰女性的词,而南宫清很显然不具备这种特质。
“丑八怪,不要做我的助手,我要收你当徒弟。哈哈,想想,这么有趣的一个小东西,我剩下的日子将会非常非常的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