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萝的睡相不是很好,在无魂谷的时候她便经常从小窝中掉出去,更何况现在是在荒郊野外,天为被地为席,正是滚床的好地方。
夜玉寒看着她从红颜的手边滚到红颜的脚边,又从红颜的脚边滚到自己的旁边,最后又一骨碌朝火堆滚了过去。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双手小心的抱起凌萝的身躯,就像抱棉花一般毫不费力。凌萝睡的很沉,因为夜玉寒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隐隐的月光草的味道,这种草有安眠的功效,更何况这一路上他们几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容易看着歌渊近在眼前,想必她也是总算松了一口气。
怀中的人似乎感觉到离开了温暖的火堆,便朝夜玉寒的怀中钻了几分,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夜玉寒的右手搂着凌萝瘦弱的肩膀,左手隔着面纱轻轻抚mo着她的脸庞,他多么希望能将她变成小人,藏在自己的怀中,让别人都看不到她,这样也便不会让她受那么多的苦。
夜玉寒紧紧的搂着她,像是怎么也不够,恨不得能将这娇小的身躯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去,永不分离。
“唔……先生?”凌萝被不舒服的窒息感惊醒,抬手想推,才发觉原来是夜玉寒。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会跟夜玉寒抱在一块了?
“我……是不是我又滚床了?对不起,我这就下去。”
夜玉寒抱着她的双手不肯放松,任由凌萝在那边挣扎,他轻轻的把手指放在凌萝的唇上,清楚的感受到手下的肌肤火一般的烫,嘴角便扬起满足的笑意,“小声点,不要把红颜吵醒了。”
凌萝窘迫难当,但是他这样一说,她才想起红颜也在旁边,如果被她醒来看到这一幕,怕是又要八卦大半天。于是她便只能僵在那边,如一尊石雕,动弹不得。
夜玉寒低声发出一阵轻笑,起身而跃,凌萝没有感觉到他是怎么动的,只是当她一眨眼之后周围的景物已经开始移动,微凉的夜风吹起她的面纱,抬头看皎洁的月光如一个天然的夜明珠将夜玉寒脚下的风景照的如此美丽,美丽虚幻的就像梦里的仙境一般。她略微抬头,面纱将夜玉寒的轮廓描绘出完美的形状,她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够感觉到此时他的心情很好,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嘴角也弯成淡淡的弧度,就连这月光在他脸上也突然失了色,暗淡下去。
“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夜玉寒似在空中奔跑,足尖轻点,不一会功夫两人便站在露营旁边的高山顶上。凌萝够着边沿往下看,篝火的光星星点点,像是空中的繁星,照亮了整片山谷。
“阿萝。”
凌萝刚站稳脚步,却被他的一声叫唤惊了神,她抚着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肝结结巴巴的答:“先……生?你叫我?”这是夜玉寒第一次念她的名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阿萝,唤我的名字,否则咱们就一直在这里待着。”
啊?凌萝激动的挑起面纱,眼睛瞪的溜圆,差点从眼眶里面蹦出来,“先生,你在说笑吧?”
夜玉寒又是一阵低低的笑,凌萝快被他突然的转变弄疯了,今天晚上从来不苟言笑的人居然笑了两次,“我从不说笑。”
“那为什么非要我叫你名字啊?我叫不出来。”
夜玉寒就地坐下去,曲腿将手臂放在上面,远远的看着墨黑的夜色,隐约中那隐隐约约的城墙轮廓,便是神秘莫测的歌渊城,风中传来浅浅的吟唱,如泣如诉,带起夜空中点点的光亮,是空气中的小莹妖被这歌声所吸引,慢慢的朝城里靠去。
“这歌真好听。”凌萝忍不住也被这歌声吸引了,她蹲在夜玉寒身边,抱起双膝,侧耳倾听。“他们在唱什么?”
夜玉寒的紫色眸子在月夜中闪着莫测的光华,他声音低沉如磁,缓缓道:“他们在讲述二十多年前的一场战争。”
“战争?”凌萝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又仔细的听了两句,不知道是声音太飘渺还是怎的,她觉得这歌声所唱的根本不是她能听懂的语言,“他们说的好像不是须臾的语言。”
“是上古的古语,只有妖族的人在创灵歌的时候才会用到。”
凌萝顿时站起身竖起耳朵认真听,莫怪妖族之人会成为创世神专用的歌族,这声音几乎就是天籁,高而不锐,低而不浊,这夜色中沉睡的花朵似乎都为这歌声而悄然开放,天空中飞翔的妖兽都不忍再扇动翅膀,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打扰了这般优美的歌声。
“先生,是什么战争?灵歌不是用来记录须臾发生的重大事件和上古神物吗?这场战争也是很重要的么?”
夜玉寒的眼睛慢慢的转向凌萝,伸手将飞出面纱的发丝轻轻的放了回去,温热的指尖触在凌萝的脸蛋上,引起了她一阵战栗。
“我说了,唤我的名,否则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凌萝就是不明白她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夜玉寒非要大半夜的这样折磨她,虽然她很窃喜两人这小小的独处,可他也太为难她了,若是任何一个朋友,她都可以很轻易的叫出名字甚至是外号,就是面对夜玉寒,除了先生她叫不出任何其他的字来。
“玉……玉……玉……”凌萝烦躁的抱住头,求饶的掀起面纱,露出一副无辜的脸求道:“先生,饶了我行吗?”。
“不行。”
叫就叫吧,不过一个名字两个字而已。可是心中有一股异样在啃噬,仿佛叫出来有什么被隐藏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打破现在的平静。凌萝听着夜空中荡漾的歌声,无法躲避夜玉寒诱人的紫色眼睛,那眼中有期待有柔情甚至还有她看不懂的宠溺和等待,即使隔着黑色的面纱,她依然能够分毫不差的分辨出来。
“玉……玉寒……”
龙族霜凝城
墨冰瑶歪在黑色的靠椅上久久不能动弹,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师傅着她来打探师兄的想法,却让她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若枫黎,凌萝,这两个人原本就是同一人?二十多年前叱咤战场的天才文曲,就连如今的文曲上将军冷秋鸢也自叹不如的少女,那个被人们赞颂不已却又如流星一般匆匆消逝的女孩,如今又回来了?
“我不相信。”她艰难的吐出这一句话,她在说服自己,也同样是在说服南宫清。“须臾众生,死亡之后必须经过忘川冥谷,回到创世神堕入的混沌之中,经过九层洗礼才能再次投生,而重生的地方并不一定依然是须臾。在我们不知道的空间中,创世神究竟创了多少如须臾这般的世界,回到创世神怀抱的灵魂究竟会投生在何处,渺小的我们根本就是不知道的。况且,灵魂须有三魂七魄,当年若师姐不仅是肉身,便是她的这三魂七魄都在万灵阵中被吸的一滴不剩,当时师兄你是亲临战场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你不能因为凌萝姑娘有些许熟悉的影子,便这样断定她就是若师姐的转世。”
南宫清又何尝不懂墨冰瑶说的这些,但是他第一眼见到凌萝,便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虽然五官身形均是不同,甚至性格上也有些偏差,但是他还是压不下心头的那抹亲近。后来蛟族在露约的空袭,她被金蛇狂舞所伤,她本应该重伤不起,可是整个人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当时他便与雅韵讨论过凌萝是否是文曲的可能,可是被雅韵坚决否定了。而万海阁中,当那抹红色的梅花闪过他的眼帘,一切的一切如同拨云见日,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他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重生的阿黎,即便是破开师傅设下的灵封阵也在所不惜,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比阿黎更重要。
“冰瑶,放我离开,我必须要找到她,我一刻也不能等。”
墨冰瑶无奈的摇头,银发中的珍珠发出阵阵撞击声,打破着碧水宫中的寂静。
“掌门将你扣在霜凝,父王是肯定不敢违令放你走的。即便是我,也有师父之命在身,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碧水宫半步。师兄,静心修道,吾愿必成,飞升之后逍遥云海,不是美事一件吗?”。
南宫清紧紧的握住双拳,直到指甲深陷入肉,在手心刻下一道又一道的红痕。他无法反抗,墨玄弓被扣在天宫,隔着霜凝城的结界,他无法召唤。若无墨玄,他要突围困难重重。可是在他心中,阿黎和阿萝的身影不断的旋转,他如何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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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玉寒紧紧的抓住凌萝闪躲的目光不让她轻易离开,她的脸一定又红了,手指触在上面隐隐的烫,她低低的声音像是呢喃,呢喃着自己的名字,让人心动不已。
“再叫一遍。”
凌萝被他的凝视弄的浑身无力,若不是夜玉寒有力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肩膀,她只怕早就软成一团泥了。不过就是一个名字,为什么会搞的这么脸红心跳?她一个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什么阵仗没见过,就连成人电影都看过了,一个男人小小的眼神,她软脚个什么劲?
她憋足了剩下的劲,一把掀开面纱,又伸手不客气的将夜玉寒的也掀了起来,清澈的眼睛就这样毫不遮掩的对上夜玉寒含笑的紫色琉璃眼。
“叫可以,你先要说清楚,咱们这算什么?”
夜玉寒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不肯松手,直到凌萝吃痛的哇哇叫了起来,才放手一把搂起凌萝的腰就这样从山顶上纵身跳下。山间的狂风将两人的面纱又盖了上来,呼啸的凉风中凌萝整个脑子都集中到会不会摔死的问题上,若不是被夜玉寒捂着嘴巴,她的尖叫早就把露营的人惊醒过来。
夜玉寒不过几个起伏,两个人便稳稳当当的回到红颜的身边,红大小姐依然抱着胳膊睡的沉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
“嘘!莫弄醒了她。”
凌萝又羞又气,这夜玉寒简直就是恶魔!好好的一个觉被他弄醒了不说,还搅得她心绪不宁,坐立难安。而他自己却是安安稳稳的坐回了火堆旁,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歇息去了。
她咬牙切齿的伸手把夜玉寒的名字在地上写了几百遍,一人瞪着渐渐熄灭的篝火,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庆祝的队伍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歇,从晓月镇出发大约过了十天的时间便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达歌渊城外。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涌来的人群将整个歌渊围的水泄不通,纯白色的建筑远远看去如同天上的月宫,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辉。歌渊城是用这里特有的月白石做成的,整个城的构造除了传统的四门城墙以外,内里全部是一座又一座盘旋而上的尖塔,塔的外边看起来很像佛家的七层玲珑塔,一层比一层小,屋角上挂满了叮叮当当做响的风铃,合着里面一阵又一阵的乐器声,像是妖精在歌唱。
歌渊城四门紧闭,城楼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和身穿黑色衣服的暗宿,凌萝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暗宿,她不由得朝夜玉寒身边靠了过去,而周围的民众似乎对这般的阵仗不以为意,开始一波接一波的唱起了歌。